李瑞昀一边骑行,一边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出什么差错。当他骑着自行车过了桥,进入K市地界时,忽然发现不对劲 — 跟在后面的李瑞晟没有动静了!
他停下来,回头一看,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朦胧月色中,身后的道路寂静空旷,根本没有任何人影,李瑞晟不见了!
李瑞昀心急如焚,又不敢大声呼喊,只好推着自行车,原路返回去寻找李瑞晟。夜色掩护了他们的行踪,也给李瑞昀寻找弟弟带来了不便。他睁大眼睛,巡视着每一处可能的地方,同时压低声音喊着:“瑞晟!老弟!你在哪儿?”
尽管夜凉如水,李瑞昀瞬间已经汗湿了衣服。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找到弟弟!一直走回到桥的北面,李瑞昀听到了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大哥,我在这儿!”
李瑞昀急忙顺着声音找过去,见到李瑞晟狼狈不堪地坐在桥下面的水边,衣服都湿了。他顾不上问李瑞晟为啥会在桥下面,而是立即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弟弟换上,又把弟弟的自行车和被水浸透的小袋粮食推上马路,准备伸手搀扶李瑞晟,被他一把推开了。
“我自己能走。”李瑞晟裹着李瑞昀的外衣,用力推开大哥的手,连声抱怨道:“大哥,你怎么才来找我?我掉到水里都快冷死了!”
李瑞昀急忙抱歉地说:“大哥我没注意你没跟上,一发现就赶紧找回来了。大哥来晚了,让老弟受苦了!”
兄弟俩重新骑上自行车,快速地往家里赶去。
两人还算顺利地回到了李家,李瑞昀直接去厨房安置买回来的粮食,他以为这事儿算是比较圆满的结束了。他万万没想到,路上的小插曲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李瑞晟裹着李瑞昀的外衣,急匆匆地跑进李家院子,劈头遇到了出来察看情况的李鸣岐。李鸣岐笑着骂道:“你慌慌张张地干啥呢?”他忽然发现不对劲,叫住了李瑞晟:“你给我站住!你咋穿着你大哥的衣服?这天气,你大哥不冷吗?”
李瑞晟觉得不好,他眼珠一转,立刻恶人先告状,带着哭腔说:“爸、爸,你差点儿就见不到你老儿子我了!”
李鸣岐闻言大惊,立刻说:“咋回事儿?你给我说清楚!”
李瑞晟可怜兮兮地说:“爸,我这身上衣服都是湿的呢,等我换了衣服再说吧?”
李鸣岐的火爆脾气上来,不容分说地大声吩咐:“让你妈给你去拿衣服,你,立刻跟我去东屋说个明白。”
李瑞晟跟在李鸣岐身后进了东屋,坐在了暖和的炕头上。王桂枝一刻也没有耽搁地给老儿子拿来替换的衣服,让换上了。
李鸣岐默默地看着母子俩一通忙乎,见一切就绪,他才严肃地问:“你说吧,到底咋回事儿?”他心里还琢磨着,是不是儿子们路上遇到了麻烦啥的?毕竟日本人很残暴的。
李瑞晟眼珠子转来转去,带着委屈的语气告诉李鸣岐,自己和大哥一起去买粮,回来的路上,自己掉到河里了,大哥都不管不顾,他一个人跑掉了!
李鸣岐还没听完李瑞晟的话就勃然大怒,愤怒地拍着桌子大叫:“把那个混账王八蛋给我叫来!”
王桂枝正纳闷,李瑞昀不管李瑞晟,怎么老儿子是裹着大儿子的衣服回来的?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听见李鸣岐已经爆发了。她心里哀叹着:“这家里咋就没有个安稳的时候了呢?”
因为李家院子里已经没有了当年那么些喜欢跑腿的孩子们了,李鸣岐的命令并没有被立即执行。
李瑞昀是被李鸣岐的怒吼声给吸引过来的。
“爸,怎么了?”李瑞昀一边高声问,一边推开了房门。他一踏进东屋的房门,一个茶杯就迎面飞了过来。他冷不防没有来得及躲开,茶杯砸在他的肩膀上,又坠落到地面,趴的一声成了碎片。
李瑞昀的肩膀到胸前,沾满了茶水,还有些许茶叶。他的脸上也被溅上了有些温度的茶水,立刻出现了轻微的红色。
他莫名其妙地伸手摸掉了脸上残留的茶水和一小片发黄的茉莉花瓣,有点委屈地问:“爸,你这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鸣岐的怒吼声给喝止了。
“你个混账王八蛋!你给我跪下!”李鸣岐高声咆哮着,瞪着眼睛指着李瑞昀,蛮横霸道地命令他。
李瑞昀懵了,不知道父亲这是从哪儿来的火气?他诧异地看看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母亲,王桂枝无言地摇摇头,他又看向坐在炕头的弟弟,李瑞晟傲娇地哼了一声,把头扭开了。
“趴!”李鸣岐把炕桌拍得山响,继续气势汹汹地叫骂:“我让你跪下!你听见没有?!”
李瑞昀委屈万分,却不得不双膝一软,慢慢地跪在地上。他抬起头,看着李鸣岐,委屈地问道:“爸,我做错了什么,你非要我跪下?”
李鸣岐看见长子跪下,本来火气有点下降了。听到李瑞昀类似质问的话,他的火气噌的一下又冒了出来。
他指着李瑞昀,气咻咻地说:“你个混账东西!你还问老子你做错了啥?你怎么就没有一点儿愧疚之心呢?你还是不是人呐?”
李瑞昀听见父亲这样没头没脑地辱骂自己,觉得万分不解,他实在接受不了。他头一回和李鸣岐叫板,大声说:“爸,就是犯了杀头之罪,你也该让我死个明白!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哼哼,”李鸣岐从鼻子里发出几声冷笑,嘴里依然不依不饶地大骂着:“混账!我让你死个明白!你个无情无义的东西!你弟弟和你一起出门,他掉到河里,你见死不救,自己跑了!你说,你这还是人吗?你比畜生还不如!”
李瑞昀惊呆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父亲,然后眼神呆滞地转向李瑞晟,嘴里喃喃地说:“我见死不救?我自己跑了?我不是人?我比畜生还不如?”
李瑞晟没有被李鸣岐的叫骂所影响,却被李瑞昀的呆滞神情给吓住了。他忍不住往李鸣岐身边挪了挪身子,脸上也出现了几分害怕的样子。
暴怒中的李鸣岐顺着李瑞昀呆滞的目光,发现了老儿子的不自在,和他脸上的害怕的表情。他越发气愤了。他大叫着:“怎么?你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想威胁你弟弟吗?”说完,他又补上一句:“他是苦主,你休想再伤害他!”
王桂枝敏锐地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完全是李瑞晟说的那样,这里面一定还有隐情。她正想开口说话,却被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喊给震住了。
李瑞昀仰天大吼,声音惨烈,神情悲愤。他嘶声吼道:“爸,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听听我的解释?我不是人?我比畜生还不如?你为什么不在我生下来的时候就掐死我?啊—”
李瑞昀从来都知道父母亲偏心,他并不会认真计较。他一直认为自己是长子,天生就应该比弟弟妹妹们多承担一些责任。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父亲的偏心已经到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被无辜冠上对兄弟见死不救的罪名,他觉得自己已经承受不了了。
李瑞昀第一次在父母亲面前失了礼节,他站起来,一阵风一样跑出了东屋,跑进了苍茫的夜色中。
看到李瑞昀破天荒的激动样子,李鸣岐的火气消散之余,对事情的原委产生了一些疑虑。他怀疑地看向躲在炕头上的李瑞晟,嘴唇嗡动着,想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李瑞晟不等父亲把问话说出来,率先跳下地,一边说:“我累了,回屋睡觉了。”一边像兔子一样跑得无影无踪。
李鸣岐看看在一旁的王桂枝,自找台阶,有些尴尬地说:“看看你这些儿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唉!”王桂枝叹了一口气,轻声说:“看老大的样子,他可能真是受委屈了。”她摸摸自己的发髻,思忖着说:“咱得想法说道说道,别让他太憋屈了。”
李鸣岐不乐意了。他脖子一梗,孩子气地耍赖说:“委屈了,他也得受着。他还想把他老爹、老弟怎么着哇?”
王桂枝一听李鸣岐的话,知道丈夫心里有数,明白大儿子可能真是受了委屈。她不想再让丈夫迁怒于李瑞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李鸣岐不加掩饰的怒骂声,在寂静的夜晚,在李家院子里回荡。李家的老老小小都听得一清二楚。
白丽芬搂着儿子睡在炕上,心里有点幸灾乐祸,觉得李鸣岐气得暴跳如雷是活该。她才不理会发生了啥事儿,谁是谁非呢。
李瑞晶听到大哥无端端受辱骂,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气愤。如果不是李梁氏及时拦住了她,李瑞晶就要冲进东屋去和暴怒中的父亲好好理论一番了。
年幼的李伟珍听见爷爷的咆哮,只会躲在关里奶奶的身边偷偷抹眼泪。爷爷凶狠的样子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成为她童年记忆里挥不去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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