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婶进城
一棵棵落光了树叶光秃秃的干杨树树枝指向了天空或远方,风被成片的干树林挂住发出呜呜的吼声,咯——咯——咯,相邻的干树干互相敲打,传出了清脆的空音。林中的麻雀也紧张的飞到了屋檐下、没人住的破空房里、庄户人的草垛中,去寻找着御寒的窝。
在一个破旧、低矮、土墙、瓦顶的泥土房前,用土坯墙围着三面已东倒西歪的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土院里,一个穿着黑红黑红已褪了色的上衣,戴着毛线织下的不知戴了多少年已变了色儿的毛线帽的老太太,用戴着补丁摞补丁已变成黑线的白线手套,左手提着自己专门缝制的提碳专用包,包里装满正好她能提动的碳,右手拄着个还比较象样儿的拐棍,腰弯的像一张弓,一步一挪的左右倒对着正在往家走。
她就是刘婶,今年已七十三岁。儿女都已成家离去,留下老两口独自生活。三年前老伴也走了,只留下老太太孤零零独自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孩子多、家穷。为了生活,刘婶把自己的女人身当男人使唤,把病根儿早早的埋下了。约五十岁左右就患上了心脏病。那时候一个字,“穷",有病也只能扛着,大点的医院进不起,小点的医院又治不了。一年又一年,病由浅入深,逐渐加重。起初只不过是心烦、心痛,后来竟转变到抽搐、昏厥,以至于血液供应不周边远的双腿而导致常年腿疼,靠丹参维持,靠救心丸救命。以前自己能做饭,可现在腿疼、身上软,做饭也成了问题。闺女们轮流接上几天把做熟的饭菜从县城给她送回去冻在冰柜里让她每天能热的吃。在年头,儿女们自己也够刨闹了,整天谁也忙的不行。有一次,刘婶从电视广告上看到了被广告策划人给吹的神乎其神专门能哄了老年人的能治好腿疼的一款按摩系列产品,跟孩子们说。一个孩子豪不吝啬的花了好几千给她买了回来,刘婶每天坚持治疗,据说是不疼了。也许是真的管用,也许是心里疗法。可后来终于还是疼的不行。
添上碳的火炉抽的轰隆隆的响着,火炉跟火筒连接处的拐把子烧的痛红,冰冷的屋里顿时感觉到了扑脸呼呼的热浪。已躺在了炕上的刘婶脸热的痛红。乘现在快往盖窝里钻哇,不了一会儿着下去又冷的不行了。刘婶一边脱衣裳一边在想,碳不多了,得省着点儿烧。近几年一直跟自己在一块儿未分家的小儿子故意不给她拉碳,总嚷着要她搬下县城住。看着这生活了快一辈子约半亩大的烂土院,摸摸干裂、张着大口的菜园子里的三颗冰凉冰凉的果树皮,还有老伴儿年轻时种下的现在已参了天的满园红心杨树,还有她更多的亲切记忆……她怎么能舍得扔下它们呢!不走,坚决不走。这是她的根,树离开根都活不了,何况人呢?去了县城,人生面不熟,跟谁能叨啦上呢?少也能把人少死,哪像在个人村了,有邻居王婶、郭婶、胡婶、安叔等人,尽管现在人少了,尽管因为鸡毛蒜皮点儿小事以前还脸红脖子粗的发生过口角,总归来说他父亲、他爷爷的底细我也知道,可要是去了县城这些陌生的世界谁知道谁是个什么样的人?跟人家该怎说话、怎来往呢?还是不下去的对。再说跟人家媳妇儿攒的时间长了,闹不好怎弄?咱们村赵婶那不是跟儿子、媳妇儿住在一个院里几年闹了个不好嘛。成天让人家媳妇儿指眼无情的骂,躲还没个躲出……
静悄悄的,外面的风停了。盘了半夜床的刘婶在鸡叫前,终于打起了平静的鼾声。窗台上从玻璃上流下来的汽水已结了冰,玻璃上冻出了跟树一样各种图案的花儿纹。
为了说动老太太进城,姊妹们没少打劝。一娘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兄妹们直的用直言,弯的用弯语。性格暴的枪里装上子弹劝,性格文的如狄仁杰般说服、推理劝。有人说你出了外头病发作了跌倒冻死也没人知道,有人说你病了打不迭电话谁能帮你?
终于! 刘婶松动了。
住在小儿子在县城专门给她装修好的新房子里,置身干净温嗳的房间,坐在松软舒适的真皮沙发上,在村里时穿的棉胸胀裤热的再也用不着了。拿起小儿子特意给她上上微信的智能手机,在小孙女儿的指拨下,她向自己所有的儿、孙们发出了视频聊天的邀请。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个幸福、笑的灿烂的面容。
此时外面的气温零下二十五、六度,呼呼的北风卷着白毛旋风,而大家的内心已不再寒冷。
……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