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一生一代一双人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桨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这首词,其实是爱情词,但词中的女主人公是谁,一直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沈宛,有人说是卢氏,有人说是纳兰那个被选入宫里的表妹。
这首词,痛彻心扉。那是一种无法相爱的沉痛,是无法越过的一些阻隔。古人说,哀莫大于必死,可见,纳兰在写这首词时的心灵和情感的状态是多么难过和煎熬。
纳兰,这个清朝的第一公子,他的背影在历史的长河中渐渐模糊。但他的伤情,在他的词中,一直在静静地呻吟着,在等着向喜欢他的人倾诉。如果你用心倾听,一定能倾听到这个公子那无比悲伤、叹息、不满和绝望的情绪。
今生无缘到面前,与你分杯水。这是一个人的天荒地老。一样的季节,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却是人。人各在天边,能两两牵念吗?纳兰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在自己的心里,在孤独和安静的时候,静静地想着一个人,念着一段往事,就像一座城堡,渐渐被时光之风剥落。
所有的心碎,如同雨水一样下落。他放纵自己沉沦。沉沦在思念和怀念中,沉沦在泪水和绝望中。这一切的现实,都让他觉得,那些美好的往事,那些曾经拥有的温暖,是那么短暂,那么容易散去。往事中,有太多的记忆,都是他在自己心里,默默背诵的风景,于他而言,早已倒背如流。
在记忆的天空,那些曾经的往事一幕一幕地展开:那张如花的脸庞之上的笑容或泪水,那纤细的手指拂过他脸上的温暖,那双盈盈深情的眼睛,那个温暖而娇软的身体。此时,他真的知道,他在等待的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人,而他却欲罢不能。这样一次次返回,在往事中停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不是他不够坚持,不是他不够执着,不是他不够勇敢,只是,对方软弱了。他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在自己的心里为他和表妹的爱情建立了一座城堡,到了纳兰写出了“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时,这座城堡似乎已经倒塌。此时的纳兰,就像著名的现代诗人海子一样,似乎已经走到了人世的尽头,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纳兰似乎已经知道,余下的光阴里,她再也和自己无关。所以,他在用自己的词,紧紧地抱着回忆,流着泪说,我不愿放手。活在这个尘世间,他已经爱到无法再给,疼到无法再疼,累到无法再累。刻骨铭心的伤痛,是那么执着、那么深情,再也无法亲近她,再也和她无关,写到这里,总是让人的心忍不住地心疼。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上段,是控诉,也是绝望和无奈。
我们原来是“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一对人,为什么这个时候,却在两地痛苦?如果这首词是写给被选入宫中的表妹,那么,这句明显就是对皇权至高无上的控诉和无法越过皇权与表妹过平凡生活的无奈。
“一生一代一双人”化用了唐初诗人骆宾王的《代女道士王灵非赠道士里李荣》诗:“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纳兰引用了这句,一字未动。诗词化用,或诗词借用,历来为文人所常为,不是纳兰一人这样做。纳兰引这句的时候,估计是因“相怜相念倍相亲”这句而疼痛不已。
纳兰借此句其实是表达他心中郁结已久的伤痛;在这个荒凉的人世上,这一生的时间,愿和你做一对恩爱的夫妻,却怎奈,偏要分离,偏要两处神伤,两处失魂,与你相互思念,相互惦念,却不能够相亲相爱。即使这一生可以风光无限,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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