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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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绍贵看着应聘者中这个叫吴亚玲的年轻人，眉眼中透着三分似曾相识。

“我叫吴亚玲，来竞聘北区安保工作，自幼随母亲练过几年长拳，一直没有落下。”

母亲，长拳，三分眉眼，姓吴，错不了。

牛绍贵知道自己遇到了故人的孩子，吴芳菲这个名字萦绕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他必须为吴芳菲的孩子做些什么，弥补岁月的亏欠。

生活中只有两种实在的不幸：受良心责备和疾病。只要没有这两件坏事，就是幸福。

牛绍贵的生活因为吴亚玲的出现变得不幸福起来，这种不幸福，还来自下腹部的隐隐作痛。

这痛处本来不甚明显，录用了吴亚玲之后，有两天茶饭不思的，牛绍贵下腹疼起来，剧烈地痛。

牛绍贵没有亲人了，只有一个娘亲，靠呼吸机在医院维持着。

医生说，娘亲不会感到痛苦，所以牛绍贵就维持着母亲的生命，虽然没有意义，但胜过一个人孤苦伶仃，母亲躺在那里，她就是主心骨，就是家。

牛绍贵再一次来到母亲的床前，用热毛巾，给母亲擦了脸，又擦手。在擦手的时候，他明显感觉母亲的手指动了一下。

匆忙赶来的医生，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作出准备后事的遗嘱。

“妈，我见到芳菲的孩子，我这次会违背您的意志，既然缘分不断，就让它续下去吧！”

母亲随即咽气。

牛绍贵把灵堂设在祠堂，祭拜的人络绎不绝。他知道这些人不过是来还礼，有些感情不过是红白喜事的礼尚往来。

除了殡葬服务人员，记账是需要知己的人。牛绍贵特意关照主事人，把管账的活儿交给吴亚玲。管账的人听名字以为是个女人，见面才知道是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人长得大手大脚，做事却很腼腆。脑子也不算灵光，账目算了一遍又一遍，好在没有出错。

吴亚玲很纳闷，为什么经理让自己一个保安去管账，这不是赶着鸭子上架吗！他推辞了一下，主事人坚持说是主家的意思，还说这是最大的信任。吴亚玲想，应该是怕有打劫或者小偷吧！

吴亚玲更不理解的是，经理家丧事办完，经理还没上班，自己就当上华翠苑北区的保安队长。一同上班的同事，都刮目相看，觉得他应该是经理的亲戚吧！更有人猜测是不是经理流落江湖的私生子？

吴亚玲很确定自己是爹娘亲生的，他恨不能直接打碎嚼舌根人的下巴。

有个南平县同乡，人很老实，提醒吴亚玲。

那天两人喝得不少，“你要真不是经理的亲戚好友，那你可小心了，19年有个保安，也是跟经理走得很近，结果替公司背了锅，判了5年。”

这事儿对吴亚玲触动很大，他很同意这个观点，“无利不起早”，“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每月5000元工资的保安队长，他可不想轻易放弃，小心行事，多做一个月，就多挣5000块。

吴亚玲要攒钱给娘治眼睛，娘的眼睛患上白内障，家里的积蓄已经因为前几年给爹看病挥霍干净，娘的眼睛就是这样耽误治疗的。

2021年元旦。

吴亚玲坐飞机和牛绍贵一起去九华山烧头香。

没想到因为排队先后，起了争执，眼看牛绍贵就要吃亏，吴亚玲犹豫了半秒钟，还是冲上去，三拳两脚就放倒3个人。

牛绍贵如愿烧上头香，吴亚玲却被抓进局子。

吴亚玲在号子里后悔不已，老乡已经提醒自己，小心别替人背锅，这都3天了，也不见经理来接人，看来要倒霉，倒大霉。

第4天头晌。经理开着租来的车，把吴亚玲接走，什么也没多说。

回到公司，消息传开，吴亚玲解救经理，烧上头香。

吴亚玲在过完年上班的第一天被提拔为经理助理。从此他是牛绍贵的司机兼助理，牛绍贵还特意安排很多事务让他处理，这些事情没有一件是简单的，可比当保安队长难多了。

“你现在都是经理助理了，你看看能不能给俺安排个保安队长啊!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老乡早就忘了提醒吴亚玲替罪羊的事儿，现在他是害怕将来连巴结的机会都没有了。“来，我敬兄弟一杯。”

吴亚玲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办成这种事，毕竟保安队长他说了也不算，都要听经理的。

“牛经理，您看北区的保安经理，可不可以让我老乡干？”吴亚玲硬着头皮请示牛绍贵，他说话结结巴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牛绍贵看都没看他，“这种小事儿，你自己看着安排就行。”

“我看着安排！”吴亚玲心下忐忑得很。他不敢自己做主，去找人事科长商量，毕竟最后人事科长也要点头才行。人家人事科长，根本不拦着，跟他说，“你说谁当，就让谁当，一个小区的保安队长不叫事儿。”

在当上保安队长的老乡的吹嘘下，吴亚玲是牛绍贵私生子的声音，在公司里又被提起，可惜没多久就因为吴亚玲太傻，根本没有经理的一丁点儿基因，而自然销声匿迹。

“亚玲，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在一次检查南区消防设施后，牛绍贵和吴亚玲一起在餐厅吃工作餐时，牛绍贵问吴亚玲。

“就我和我妈两个人，我妈眼睛不好，白内障。已经约了医生，下个月就可以做手术。”吴亚玲吃不惯寿司，盛了一大盘炒面。

“吴芳菲眼睛不好了吗？”牛绍贵迫切地问。

“你认识我娘？”吴亚玲诧异地问。

“我看过你的简历。”

回到公司总部，财务处给吴亚玲打了20万特别贡献奖。吴亚玲不敢收，找财务，财务说是特别奖励。他又去找牛绍贵，坚决不收这些钱。他觉得这么多钱，简直可以把自己扔到非洲搞没10遍。

无功不受禄。

牛绍贵最害怕的事发生。他患上肠癌，怪不得总是肚子胀痛。

牛绍贵不想过度治疗，心安就好。但培养吴亚玲的工作却要加把劲，自己的接班人是大事。

吴亚玲还是觉得这事儿越来越不靠谱，经理不但经常让自己做很多私事，甚至把一些公司的机密事务都跟自己说，虽说公司不大，但商业机密不严谨也是会犯大错的。

他之前的公司就是因为经理把机密告诉小三，小三又卖给对手公司，才导致破产的。

牛绍贵没想到病情恶化得这么快，就在吴亚玲去陪母亲做白内障手术的时候，牛绍贵住进ICU，就再也没有出来。

吴亚玲接到公司任命的通知时，完全傻眼，自己怎么可能经营这么大的公司呢？他还是最大的股东。

经过和母亲商量，还是把股份转让的好。留下一小部分，够吃喝就行。

公司的副经理用很便宜的价格收购了吴亚玲大部分股份。

从此吴亚玲和母亲吴芳菲过着幸福的生活，只是吴芳菲永远也不会想到，牛绍贵就是和自己青梅竹马，订过婚又逃婚的牛大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