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力虹/文
那天傍晚,久不回海口的我散步时迷了路,经过了一条记忆深刻的人行步道,在那个步道上,您曾带着从加拿大放假归来的女儿(我的小粉丝)向我辞行,说是腹部又发现了一个东西,准备去北京动手术,6月份回来。而那年的6月,传来的却是您已经离世的消息。当时的话语仍在耳边,您却与我们早已人天永隔。然而,我知道,您在,当我伫立在这条步道上,忆念您时。
人就是这样彼此联结的。一个场景,一首歌,一句话,一个动作……与记忆相关,与感情相连。肉体消亡,而爱却长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依据因缘而生,同样,也依据因缘而灭。我们爱的人,并不会因为死亡而消失,他们会透过我们,一直活在这个人间。
就像《寻梦环游记》里,亡灵节里那些被家人供着照片,忆念着的人们,他们被爱牵引,与人间的亲人们发生着心灵的联结。
《寻梦环游记》在我看来,是一部非常好的家排叙事抒情电影,它充满了家族传承的力量,亲人间温暖的爱意(即使是得不到而生出的“恨”,底端仍然是爱)。
制鞋世家的后代,12岁的小男孩米格住在墨西哥一个热闹、喧嚣的村庄里,他从小就有秘密的音乐梦,他崇拜歌神德拉科鲁兹,梦想着像他一样创作出动人心魄的音乐,成为音乐家,周游世界。但在他的家族里,音乐是不可以碰触的禁区,音乐,在这个家族里是被诅咒的,因为自己的音乐家高祖父曾经抛妻弃子,一去不回。
内心的渴望驱动着小米格,终于,在亡灵节到来的时候,他因为碰到已故歌神的吉他,而到了色彩斑斓、玄妙无比的亡灵世界,在那里,开始了一段感人至深,与家族成员联结、和解、解除诅咒,得到祖先与亲人们祝福的心灵之旅。
在亡灵的世界里,唯有被家人纪念的,才可以继续留存,还每年可以返回人间,与亲人们一起过节。而世上再无一人记挂的,就要永远灰飞烟灭,永久死亡。
米格的音乐家高祖父埃格托就是这样一个被整个家族排斥在外的人,家族祭坛上,他的照片已经被撕毁,唯一记得他的是女儿,已经老年痴呆、濒临死亡的COCO。而每个被家族排斥在外的人,总有一个充满了爱的后代去承接他的命运,去填补这个空缺,以完成家族的“整体”性。在就要永久死亡的前夕,命运安排他的曾曾孙子米格寻找到了他,与怨恨他的妻子和解,重新被接纳回这个家族,而当米格回到人间,用高祖父用过的吉他弹唱起当年他为女儿所写《请记得我》时,COCO关于爸爸的记忆被唤醒,她与孙子一起唱起这首爱之歌——“纵有天我远游去,请记住我,每闻悲琴声响起,拥有你才是我存在的意义,终能再次拥你入怀”
此刻,爱在流动,电影院里,全场泪奔。
在安心正念家排工作坊的场域里,我们也看见过太多这样祖先与后代的动人故事。而几乎所有的祖先,都希望后代好好地活下去,善用生命,多做好事,荣耀家族,他们给后代的永远是祝福和允许,而后代们呢,最动人的话语永远是:我尊重这个家族里所有人的命运,我在心里为您们留有位置,我会继续把家族的优良传统发扬光大,如果有可能,我会把您们给我的生命传下去,我会把您们给我的爱分享给更多需要的人。
美国有个研究报告证明,越是对家族历史了解得多的孩子,抗压性越强,生命力越旺。而所有被掩藏、被排斥、被拒绝的家族历史,总会让后代付出补偿、平衡的代价。就算百般抗争、叛逆、否认、拒绝,但,行为模式,从事的职业,长相、声音、表情……处处都在忠诚于他们。
连接源头,传承的力量是巨大无穷的,就像每次我看见法师们开示前总会礼敬佛陀,每当听见缅甸禅师们开示说:今天是佛历XXXX年……,藏传上师们传法前总要提到本部经是从何时从何位上师那里得到传承……我的心里都涌出无尽的感激与赞叹,我仿佛看见一股法流清泉,从佛陀心间,经由代代高僧大德,传至后代,直至因缘消失。
不尊重系统,不懂得感恩者在这个世间并不是少数。那些试图脱离家族,否定父母,另起炉灶者(不尊重感恩的创业者亦然),总是举步维艰,困难重重。就算逃到千里之外,血缘联结也无法消除,抹去。这种纠结与撕裂之痛会袭扰终生。去年在大理,曾经见过对父母和家族都充满愤怒、怨怼的流浪诗人,满脸横肉,戾气毕露,眼带凶光,听说写出来的诗都是充满愤怒的(内在受伤孩童的呐喊),过的日子也是潦倒、零乱,亲密关系更是无法建立,女友来一个打走一个,唯一的慰籍便是与一群同样逃离的浮萍们在烟酒之瘾中解愁,互骂为乐。有些长期在外的驴友也是,单独逃,或者,结伴逃。而逃,终不是办法,那种如梗在胸的疼痛,我懂。还不如,面对,和解,再转身,畅游。即使童年百般不幸,人生千般不堪,而你得到这个珍贵的生命,就是幸运。从家族和父母那里,没有得到的部分,是可以自己去创造的。
每个家族,都有它的因缘,成,住,坏,空。
每个生命,都需要被看见,被尊重,被懂得。
在爱的记忆消失前,你会一直在。我为你,在心里,留下位置。
感恩、祝福每一个家族,每个家庭,每个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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