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的热豆腐

在古老而历史悠久的古长安城东南7.5公里处，有一个同样历史悠久，被称作“樊川明珠”的老街道——杜曲街道。它总面积41平方公里，总人口4万人，北依少陵塬，南望神禾塬，潏河穿流而过，因附近景色秀美，交通便利，吸引了不少的西安游客来此休闲度假。每个来此度假的西安游客都要品尝一下街上的名小吃“热豆腐”，因此这一小碗热豆腐在游客的口口相传下，名扬古城西安。许多西安人，一大早不辞辛苦，驱车几十里，来到杜曲街道，就为吃一碗这里香辣的热豆腐。

说起这里的热豆腐就不得不说说这里的人和豆腐的渊源。一颗小小的黄豆经过泡豆、打浆、滤浆、蒸煮，制作成香味十足的豆腐，豆浆、豆腐脑、豆腐干、豆腐皮、等美食是颇费周折的。然而这里老一辈的乡亲们似乎对这传统的手工艺，有着一种割舍不掉的情怀，几乎每天都要吃上一块儿白嫩如玉的豆腐，这一天才算圆满，许多人家还自己亲手制作豆腐来吃，更有一些人一辈子，以此为生。

现在全国各地有很多的豆腐吃法，且大多是作为配菜吃。但长安杜曲这种叫做热豆腐的独特吃法，却是千百年来祖传下来的。热豆腐比一般做菜的豆腐软，而且必须是热的。所以，做热豆腐就更辛苦了。制作工序和一般豆腐一样，就是最后压得时候不要太实，水分要多一些。豆腐好了，趁热就直接挑到街上去卖。一到街上，人们就把热豆腐摊围了。卖豆腐的用刀把热豆腐片到粗瓷小碗里，用小木勺舀上一点独家秘制的辣子水，浇在豆腐上，看起来就像一个顶着一顶红盖头的玉人，甚是好看。用筷子夹上一块带着辣椒水料的豆腐，送入嘴里，立刻满嘴都被一种温热宜人，辣爽清甜的豆香味充斥。再咬上一口油汪汪，葱香四溢的葱花饼，这一天都是一种很满足的感觉。

从我记事起，老街上就有两个买热豆腐的老头，他们只卖热豆腐，不卖别的。两个老头都姓赵，一个胖一些，说话总是翁声翁气的，让人感觉非常老实敦厚；一个身材瘦一些，可能是心里老有什么事，感觉有点木呐，不太喜欢聊天。两个老头像饮食街口的两尊门神，每天早早的就把热豆腐摊对着面摆在饮食街口两边。他们是饮食街出摊最早的两个人，三十年如一日，坚守在这杜曲街道上，坚持每天为乡亲们送上物美价廉的早餐。因此，乡亲们亲切的称呼他们为“豆腐老汉”。

小时候因为家里孩子多，母亲不得不精打细算，所以吃一碗香辣鲜嫩的热豆腐都是一种奢望，每次上街，最多的时候只能是远远的看一眼卖热豆腐的老头和他的热豆腐摊子。只有在外公或外婆过生日的时候，母亲才会买上两碗热豆腐送到外公外婆家。外公外婆每次都会叮嘱母亲，她想孩子了，让把我们也带去；每次都瞒着母亲，笑盈盈的把热豆腐分给我和姐姐吃；每次都看着我们把所有的热豆腐吃完才肯喝一口豆腐汤。所以那些年因了外公外婆的疼爱，每年都可以吃两次热豆腐，直到多年后还记着那个儿时的味道。有了自己的小家后，经济也想对宽裕些了，每次回家我都会带上母亲，去吃一碗“豆腐老汉”的热豆腐，去怀念一下儿时对热豆腐的渴望。

前段时间因收小麦又回了趟老家，又去吃了次热豆腐，还是老地方、老味道，热情随和的豆腐老汉招呼着老熟客，开心的聊着天，聊的高兴了，不等熟客吃完又加豆腐又加酱料，忙的不亦乐乎。因受了豆腐老汉的影响，我也和他聊了起来，从他口中得知那个年龄大一点的豆腐老汉，现在已经老的干不动了，现在就剩他一个人了。我问他为什么几十年了，还是在这个地方，风吹日晒的买着5块钱一碗的热豆腐，挣不了几个钱，人还受罪，为什么不搬到门面房里去呢。豆腐老汉说：“门面房要租金的，搬进去就得涨价，大伙吃了我几十年五块钱一碗的热豆腐，突然涨价，一些穷乡亲就吃不起了，还是这里好，大伙都能吃的起”，豆腐老汉说到这里，突然显得有些惆怅：“唉，咱樊川买热豆腐的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年轻人嫌做这热豆腐辛苦，还挣不了几个钱，没人愿意卖这个，这几年我身体已大不如前，以后不知道这碗热豆腐还能卖多久，以后那些吃惯了热豆腐的人，想吃了，不知道又该去哪里吃啊”。

人生最幸福的事，就是一辈子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赵老头从年轻时开始做豆腐到现在，每天凌晨3点起床开启一天的劳作！有自己对这门手艺的理解，也有对这一方乡土的热爱。数十年如一日，匠心出品，养育了家庭，传呈了老手艺，延续了老味道。这份坚守，这份浓浓的乡情，这份朴素的情怀，让我们肃然起敬的同时，又不得不为他传统热豆腐制作手艺没有继承人的事而忧心。

现代化机器、工具，快速产出的商品，是为了适应上了高速路的市场经济，而“高投入、耗时、耗力”的传统手工艺正在接受“低投入、快出产”的冲击。在如今只注重“结果”的思维导向的影响下，年轻人更是不愿“接手”像制作热豆腐这种繁杂辛苦的工作，于是就出现了目前这种“非物质文化遗产”找不到传承人的尴尬局面。即使政府有心保护、有心传承，但是年轻一代对传统文化认同感的缺失，才是造成部分非物质文化遗产后继无人的主要原因。然而老话说的好，“慢工出细活”不是没有道理，面对即将遗失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我们能做的不仅仅是“保护”，更多的还应该是传承和弘扬。

老街的热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