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罚（六）
你知道吗？那幅画面一直出现在我的梦中。猩红的底色，他躺在地上，身下蔓延开来的是红黑的鲜血，他盯着我（他的眼毫无波澜），我想背过身去却发觉身后还是他那张沾着鲜血的脸还有那双放空的眼。我从梦里挣扎出来，打开床头的台灯，昏黄的光芒像极了母亲的拥抱，它抱慰着我，我紧紧地盯住它不放。这是这夜的两点45分，我是刘汀，初二，这夜是我梦魇的开始……
我隐隐听见有些声响在不远处传来，一丝光钻进了眼睛，这是早上了。母亲在敲着门:“二柱，起床，二柱~”，我睁开眼，脑中全是摇摇晃晃的幻景，等世界安定，我才发觉时间已晚。我猛地起身，打开门，不顾母亲的唠叨走到盥洗间洗漱起来。
也许，这是惩罚？命运的天平不再向我倾斜，我被那梦魇缠住了，它绊住我行进的脚、掩盖我的书本、挂在我的耳朵上像一朵罪恶浇灌的花。它在我的食物里，在我的语言里，在我的目光里。它是这样突然的出现，像我那无用的“未来”。它又这样飘忽不定地出现，也像极了我痛恨的“未来”。
诅咒的诅咒罢！
我想对待“未来”一样对待这梦魇，但它比那“未来”难对付多了，它总在夜里抓住我，拖我入那血泊，那是一片红色的海洋，一颗颗空洞的眼球浮在水面，望着我……
它将我拉进海里，窒息，我在梦里死去。那人的面孔铺满在海底，一张张嘴分食我的身体和灵魂，我的三魂七魄被吞没又轮回出现在海底，就这样不断的被吞没，不断的被吞没……
十年……它跟着我有十年了。我不知道我该向谁说，所以我谁也没有说。我忍受着当年“不作为”的鞭挞，罪一直在我身上，无法被抹去。但我逃了，我逃避着，这十年我都逃避着。你知道吗？如果你知道是你害了一个人（虽然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也会逃的，像我一样。你也许会这样宽慰我吧，你那时还小也不能做什么的，你抓不住那个小偷，你没有错。是啊，我没有错，这十年我都在这样想着，但梦里的景色十年一成不变，他还在分食我的灵魂，那片海洋在咆哮着:“你有罪！”
我有罪，这是一定的，但我是这样的无耻，我并没有改变，我还是一样的冷漠，一样的事不关己。电影里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英雄——不是我！我还是一样的普通与平凡，甚至连最普通的正义感也没有了。我痛恨见义勇为，我痛恨社会志愿服务。其实，我知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在痛恨着我自己。
呵！你一定不会理解的，我为什么又在这里给你说这些废话了呢！人心，那一直在黑暗中才能成长，在欺骗里才能壮大，在扭曲中才能露出笑容的人心，我居然还在信着？我早该不信了的啊，早在我救下女孩的那天，早在我任由王东被撞的那天，早在我主动为小偷让路的那天。人心……我连自己的人心我都不敢相信的，我居然还在相信你？
还有
你信人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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