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不觉
01
我也没有想到，周一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会是在一张白纸上用写下“0.1分钱”，并用荧光笔加粗，拍照发给一个被我强行改名叫“糖白目”的人。
右下方的小字部分的括号里，写了唐柏木的新名字，他作为签收人想必会非常开心。
确实，他很得意。
“没想到才睡了一觉，我就拥有专属昵称了！”
“不愧是白目本目，真的够白目。”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我对他的嘲讽，尽管已经这么明显。反而回了一张截图给我。
仔细一看红圈圈里是我的备注：黑土习习。
“你真是个人才……”
紧接着我也给他改了备注，截图发给他，红圈圈里写着“米唐白目”。
他一看乐疯了，回我一句：“天生一对。”
没错，我又下线了，不想理他。
我现在一点也不怀疑“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太幼稚了。其实我相信，他们甚至可以是少女。
02
堂妹去公司上班，我在她房间里公干。
昨晚最后还是没开音频直播，也不知道许先知的进度条跑到哪里了。他的朋友圈还是一如既往地空旷，丝毫没有追爱成功的征兆。
今天就是七夕了，他到底是开始恋爱还是失恋，也会出一个结果。如果单恋不成不算失恋，我真怕他失不上恋。
很少在早上开播，提前半小时发了一条通知，群里零星有人回应。直到许先知出现了，很多人也跑过来追问：“怎么样了，兄弟？”
我本以为冒泡的大多会是男生，毕竟兄弟挺兄弟，但更多的是女生。我在许先知身上莫名看到了“妇女之友”的关怀，他们似乎私下处成了姐妹？兄妹？姐弟？
许先知坦白，昨天姑娘与闺蜜有约，两个人并没有见面，他又跑兄弟那去打发时间了。一直磨到晚上，看到姑娘发了一条很开心的动态后，才鼓起勇气开口约她今天吃饭。
找的理由也一点倾向性都没有，有书里的某个哲学问题要请教。姑娘申请了暑期留校，所以最后约了中午一起吃饭。在她学校前面的小吃街，那里有家肯德基，适合接头。
网友们又开始着急了。
“你不会真打算去研究学术吧？在这个百花盛开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日子里？”
“你铺垫了吗？她会不会猜到你是要跟她表白？”
“准备花了吗？千万别送百合呀！”
“一次从999朵玫瑰花也太扎眼，你低调些，9朵就够了。”
“需要我们24小时提供支援吗？”
“我给你推荐一个心理咨询师，指导一下你调整心态吧！”
“不应该是婚恋咨询师吗？”
……
其实，这世界哪有那么忙？我看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世界是很闲的嘛！大家伙聊得热火朝天，一瞬间都忘记了最开始是因为什么主题发起的了。
连业务都给推荐上了，顺便整合资源，一不小心或太过仔细，说不定把中介的活都给干了。他们就是这么周到。
无论许先知有没有回到“娘家”的感觉，反正我有了。
作为主播，我还是要把节奏拉回来的。
“大家的热情，许九白都感受到了。不过，我们也听听他的打算，看看怎么帮他。”
底下终于开始安静，尊重这个故事的男主角。
许先知说，他还是头一次跟女生表白，之前聊天时有稍稍透露出对她的好感，也常常赞美肯定她。在说到约她出来时，比想象中容易。他很惊讶，她这么干脆。
他准备了一封情书，准备夹在要送她的书里。听大家伙都在鼓捣买花的事，他打算明早现买，要新鲜的。
“你送的啥书？不会是哲学书吧？”
“送一本小说。”
网友们终于把心落了地。
“温柔一针”也来了，可她今天全程观战，只在开头冒了个泡，到许先知讲他的心绪时，她一句话也没说。
03
直播间里的热门话题依然围绕“七夕”二字。
总有那么几个人需要一群陌生人给自己力量与意见参考，很难有勇气跟喜欢的人表白；也总有那么几段不为人知的情感在这里暴晒，寻找知音，诉说尘封心底的话。
我发现，人生而孤独，又无往不在求爱之中。既渴求能毫无顾虑地去爱一个人，又渴求有一个人能不顾一切地爱自己。
但是这种渴求只能是渴求，甚至都不能挂在旗帜上。一旦挂上了，张扬了，它就会变成一种索取，令人望而却步，也让自己迷失，沉浸在某种不知名的偏执里。
因为是音频直播间，我被逼无奈也得唱歌，主持之外，还得领歌。也不知道是谁发现了我这个才能。
热心听众劳小白说了，我的资料里爱好那栏写着呢！看得可真仔细。又有新热心听众说，听声音就知道我会唱歌。他才进来两分钟。
我问他：“是什么专业眼神让你能一眼透视到精髓还不用看资料？”
他答：“你都用上变声装备了，想不好听也很难。”
我是不是可以合理怀疑一下，在今天这个花好月圆的日子里，他并没有比翼双飞？
他又续了一句：“其实我听出来了，你的原声更好听。”
我是不是可以把前一句合理怀疑撤回？他的语气，莫名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他们都属于“又欠又甜”系列。
下播时，我终于彻底睡醒了，考虑给自己点个午餐外卖。
04
我严重怀疑文案总监是不用干活的。
切回到微信界面，在断断续续的时间里，糖白目还是给我发了消息。这回的幺蛾子还是没离开那0.1分钱。
“你们那拿钱这么轻松的吗？大把大把的时间都不用干活的？”
“就是不轻松，才急需你那0.1分钱嘛！”
“我不是给你开票了吗？”
“我还没拿到手上。”
“你拿去打印店里打印出来不就有了？”
“复印件不具有法律效应。”
“……”
无语，我总不见得这会儿还去给他翻查法律词典吧？向天空翻了几个白眼之后，他好像接收到了，正经说话了起来。
原来，他是自己成立的文化传媒公司，做自媒体，平常会接商单。昨天来迪盛，是来见个朋友，顺便谈合作的。
“本以为今天还要开会长谈，谁知道昨天晚上就敲定了。”
他说这话时，我就想揍他。没有理由，纯为他突然嘚瑟又潇洒起来的样子。
“既然敲定了，还不抓紧干活？”
“刚刚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今天余下的时间都是空档。”
你怎么好意思……想想也正常，又回删了文字。
“你确定被余下的是时间，而不是你自己？”
这话一说完，本来我还挺高兴的，损他是一种乐趣，我刚发现的。但瞬间就后悔了。
“对啊，我都被余下了，多可怜，所以你赶紧收留了我吧！”
我决定以惨卖惨，便回他：“收不起，留不动，我自己的午餐没底。”
他却好像发现了宝藏，还对上了对子：“余下对没底，正好报团取暖。”
不愧是灵魂段子手。可惜我喜欢刨梗唱反调。
“夏天这么热，散散更清凉。”
“哪哪都是空调大开的地方，用不着。”
“……”
“说正经的，新城公寓后头有个美食广场，你不知道吧？我带你去吃。”
“你总不会打算吃外卖吧？那不是浪费了这个广场？”
他说得有道理，其实外卖我早就吃腻了。
“那我考考你，距离公寓有多少米？”
“从北门到北广场门口的雕塑，大概350米。”
“这么精确你量过？”
“要不我们一会儿一起用脚量一量？”
“你对这里挺熟悉呀！”
“毕竟有朋友在这里工作，他也住在新城公寓里。我们基本都到那个广场吃，回回都走北门。”
“原来如此。你说你朋友也住这个公寓，那你现在在……”
“真聪明，我现在就在公寓里。”
“几栋？”
“靠北门最近的那栋正中间。”
从我这边的窗口看向北门，他就在我前面一栋。
“你在哪栋？”
“不告诉你，你挡住我看门了。”
“那我知道了。”
我心想，无所谓，反正你不知道我在哪层哪间。
他仿佛有读心术，又补了一句：“什么时候我把跑步改成爬楼梯，去你们那栋查楼。”
我的心跳又快了一拍。不知怎的，明明是很白目的一句话，可他说出来却让我觉得他可能真的会这么干。
毕竟，在他身上有一万种可能，也有一万种想不到。
05
我们约了一刻钟后在北门集合，但他显然没有那么听话。我下到一楼，他就站在电梯口门口，一脸笑容地看着我。
如果我是花痴小女生的话，当时可能就要心动了。可惜我不是。
“你不会是来查楼的吧？要不这饭不吃了？”
“对呀，但我们可以吃完饭再查楼，毕竟劳模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不是？”
他的反应总是迅速得让我又好笑又满意。脸皮虽厚，但确实架不住有张与高冷帅形成反差的笑脸。
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吧？我觉得这个兄弟可以处，尤其是在一起吃饭逛街上。
我本来以为，刚认识不久的人又是个异性，忽然肩并肩走在一起逛街觅食会很尴尬的，也没有话题可聊，唯一的气氛主题是沉默。可跟在对视时，我居然平静起来。
也许是两个人密集对梗的节奏已经成了习惯，说什么都能接上，什么都不说也能因为路人的动作和言语生出新鲜的话题。
这里有很多摆小摊头的人在，有女生们最喜欢的饰品与鲜花，也有孩子们的小玩具，还有男生玩不腻的刀剑弓弩。
他逛得很认真，眼睛里有观察的成分。这一刻我才真正有点相信了，他是握笔杆子的。他也会和摆摊的老人拉家常，有时候是我先开口，他顺着我的头就采访了下去。
他流露出的对陌生人的关怀，让我心头一暖。这些都是习惯与品性的流露，是装不出来的。我对他好像有了一丝好奇。
走到花旁时，他买下了一朵玫瑰送我。我在迟疑时，他晃了晃手中的花说：“就当成全我一次展现绅士风度的机会。”
“这跟绅士风度有什么关系？”
“或者，你要我说真心话的话就是……”
“好吧，绅士风度。”
他的眼睛告诉我，他要讲什么我目前无法接受的话。抢在他把话说完之前，我接过了花。
他又扬起了那张笑脸，一副得逞了的表情。
我们选择了街边摊头的小吃，许久没有边走边吃的情调与自在了。
见我拿花不方便，他把花插进卫衣的帽子里。
“我的帽子暂时先替你保管一下。”
时空有些恍惚，我好像掉进了粉红圈套里。可我们还只是陌生人，稍微自来熟了好多点的陌生人。
两个多小时以后，堂妹发来的问候叫醒了我。
“我得回去养精蓄锐了，晚上有约。”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说：“那我们一起数数这里到北门有多少米吧！”
原来我们已经在雕塑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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