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哎你醒醒。我说我醒着呢,她说前面好像封路了。我连忙起身望去,确实五十米开外的告示牌上面写着因雷雨大风天气交通管制云云。我说你就从旁边那里下高速吧,她点头照做。我一看这里已经是某省某市某县了,以前也没有来过。我看也差不多到饭点了,我就又躺回去。我说小姐你自己看着办吧,随便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再找个地方住就好。她说怎么不是你找,我说,老板你有钱,我负责卖萌吃饭就行。
结果她找了一家黄焖鸡米饭!我感觉这会全中国是不是已经被黄焖鸡米饭统治了!Huangmenji are watching you!她说你不服就别吃,我说吃吃吃!那有不吃的道理!
全宇宙的黄焖鸡都大同小异,吃罢出来又换我开车在县城里兜,我问住哪?她说老板你看着办啊,我听老板的。我心想你别后悔,就闭着眼睛随便一拐,开到某某招待所门前。她说,这能住吗,我说县城宾馆哪都是一样的让人伤心。她说,你说什么?我说你祈祷这间能干净些。
她很不情愿地跟我下了车,走进大堂,中间居然有棵圣诞树!要知道这时我们是七月……南半球倒是在下雪,但哪也不过圣诞节啊。
我走过柜台,也不问价格(反正有老板给钱),我说弄两个单间。柜台说没有单间(打量我们两个),先生你开个标间吧。我说这是我大嫂你知道吗,理解一下,不然我跟兄弟讲不清楚。柜台脸上没表情,她说哦,身份证拿给我。
我问冯倩要了身份证,我说两个标间哦,老板破费了。冯倩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我他妈这是没有任何意思。
我回头交了押金登记了,跟她一起从楼梯往上走,她说哈哈哈哈你跟她我是你大嫂?我说我他妈早知道就说是儿子,她说你好变态,我说我草。
在门口我交待说明天早点起,她说嗯,不起你来叫我。我说好,晚安。
房间里不能说有多干净,总干净灰蒙蒙,近看又什么也没有。县城招待所永远是这个样子,设施陈旧,电话电视床头灯开关总有一些是坏的。可能从1980年到现在,里面的装潢摆设都没有变动。话又说回来,其实我挺热爱这种感受,前两年我跑销售的时候(一种饲料添加剂),颠沛流离地经过了许多县城和他们的招待所。在这些窗帘厚重,灰尘飘扬,时代暧昧不清的地方,我总觉得能延缓岁月流逝的速度,至少能让我更长久地睡眠。
我洗了澡回来(值得一提的是浴室还算干净,马桶擦洗得让人心旷神怡),发现隔壁那王八正在咚咚咚敲墙。我拿出手机上某种即时通讯应用问她你他妈在干嘛?她说没有啊,就是抱怨一下你找的破宾馆好旧!窗帘上全是灰!我说你哪那么多废话!有钱你租私人飞机直飞目的地!上了国道就由不得你了!然后我说你洗澡了没有,待会没热水了你就哭吧。她说你怎么不早说!
我关了灯,躺在床上思考人生,我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没睡过正经的床了,按道理来说此刻我应该沾枕即眠,但是我却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出神。窗帘很厚,拉的很严,房间里一丝一毫的光都没有。招待所邻着马路,听着卡车哗啦哗啦地穿过县城,我感到很安详。
有人在敲门,我想这王八在干嘛?但是接着又没动静了,我想奇怪,她应该不是这个风格,紧接着那人又轻轻敲了下门。很平和,但足够让我听到,我想这是哪个智障服务员,拧亮床头灯,下床去看看到底要不要找我老板崩了你。
我靠近门边,下面有张小卡片,我想,啊,大保健。我捡起那张卡片,上面是什么纯情学生妹啊,都市白领之类,我刚准备扔了,发现手上沾了点红。我想这印刷也是感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卡片上电话下面的空白有人用钢笔(大概是吧),写了一行花体英文大写。TESTO,也就是德图,便携测量仪器领军品牌。
我他妈赶紧拉开门!走廊里没有人,我对着隔壁的门一顿猛敲,我说他们快开门。好久才有人应声,说你有病啊!我说正经事,求你快点开门。又是许久她才打开条门缝来问我干嘛,我说不让我进去也行,你现在赶紧去看看你的湿度计还在不在。她说什么湿度计?我说小姐你他妈也是厉害!就是那个狗逼和尚给你的关键道具!
她回去找了找,说好像在车上的行李里。我赶紧跑下楼,打开后尾箱找出她的行李来,没有多少,有一个小背包。我拉开背包一下就看见了那个大哥大似的玩意,松了口气。走回大堂,我问柜台刚才有没有人上去我们那层,和我想的一样她没说有也没说没有。我说能不能看一下监控,她直接当做没听见。估计她这会以为我是暗访记者要曝光大保健行业呢。
我走回三楼,她穿戴齐整在走廊里一脸忧虑地看着我,问我怎么了?找到了吗?我说没事了,找到了,刚才逗你玩的。她说你干嘛一脸这个表情?我不是就是没拿上来吗?我说你别管了,算了,是我傻逼了。她说你是怎么了,告诉我啊。我说没有,先让我睡觉。
我走回房间,关上门,掏出卡片。那字颜色是红的啊,是哪里能买到这种血红颜色的墨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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