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硬地倚在墙边，对着那铺我不想躺的空床，全身酸痛，心乱如麻。想到有一回春节我从长春取道广州去南宁，在车厢连接处的人民日报上打坐了两天。落满灰尘，心中充满种种哲思，不可多得的体验。
六点多了，我估摸着外面天也亮了，非常艰难地爬到她床头拿了钥匙。悄无声息地溜出去，伸展了一下，在楼下瞥见早点摊，胃底因为缺乏睡眠翻江倒海（老毛病了）。带了两杯豆浆溜回来，看表还不到七点，这是睡也不是时候。但头重脚轻，实在难受得很。就思绪万千地熬到七点半，很无情地走到阳台那边去，将窗帘整个拉开。她马上翻了个身，拿被子捂脸。我说早上好啊。她恨恨地坐起来，我想起这样不太礼貌，就到走廊外面去，关上门。
走廊不宽，倒是长的很，我走到尽头去，倚在一扇窗前看一会街景，没什么意思，就又走到另一头去，这样来回三次，消磨了半个小时。我回去敲门，她说，请进。
我掏出钥匙开了门，她坐那对着镜子上妆。我说，豆浆喝不喝，她说不喝。她收拾完了又站起来说，我先下去吃早餐，你快点，走了。我洗了个澡，勉强觉得清醒些了，把行李收拾了，一边喝剩下那杯豆浆一边等她回来。
她回来以后我们退房取车，我说我没休息好，开不了了，你来开吧，反正也没多远了。她说啊？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啊？我心想我他妈根本就没睡，但嘴上说，睡了啊，打雷吵醒了。她说你骗人，要是打雷我肯定早醒了。我说你昨晚没醒啊……有没有做噩梦什么的。她奇怪地瞪我一眼，你问这个干嘛，没有啊？她把车慢慢倒出去，我放倒了副驾驶躺着，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告诉她？我顺手从后座行李里扯出湿度计，她说，你别动我东西啊喂，我说让我看看。我打开电源，液晶屏上的数字一动不动，“33℃，相对湿度2% ”我想这是坏了吧。她说你看什么呀，我说，余总全名叫什么。她一时不说话，她说，叫余希古。我说他这人怎么样。她说，是个好人，你见了也会喜欢。我说，不可能吧。她没声了。
我闭眼躺在副驾上，心想这一切都在暗示着什么，湿度计上面的读数，死而复生……要不就是没死的人，卡片，这是要我怎么办呢？我又能怎么办呢？
她又说，你昨天晚上干嘛不睡觉啊，不会是被我吓了就睡不着了吧，你不至于吧！我懒得反驳她，我说是，下次不要再吓我了。她说，对不起啦，我真的不知道你这样会睡不着，我有药你要不要吃？我不搭理她，沉沉睡去。
沙漠，沙漠噢。到底这一切是广阔无垠的。蜥蜴人走过来说。你也应该好好看看，不过这下没意义咯。他右手用一把小刀削一根线头，削掉绝缘皮露出铜线。那是我的小刀。他说，挺好使，你们那时的制造业要好多了。
你他妈小心点，我说，你急刹车吓到我了。我然后又睡进去了。
老蜥蜴拄着拐杖进来。加电。他说。电椅的风扇歪歪扭扭地转起来，然后是噼里啪啦。蜥蜴人敲键盘，他的计算机旧了，但他说还顶事。因为这次的任务很简单。他说他害怕怕长老惩罚。但是这一切结束了。一次高压电击，脑电极深入髓液，触及灵魂。他的手术刀是凉的，沙漠里怎么会——下次别开车来，他说，兄弟。
我下车，看见她蹲在蹲在界碑前面，我想这就到了？她戴着一顶宽檐帽，我以前好像也没见过，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我说，不是还要往前开吗？她说你想好了，往前开就不能随便回头了。我说都到这里了，还废什么话？她说，算了你回去吧。我一个人也行的。我说你是不是有病，你还开着我的车呢。她说，会还给你的。我说你他妈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陪你走这一趟是他妈是为什么呢？她站起来看着我，说，你是为什么呢？
我答不上来。我说你他妈不会在骗我吧，虽然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骗的，要命一条，值钱你就拿去。她说，不是啊，有些东西我和你一时讲不明白。我说，那就算了，我们他妈能不能接着往前开？
她欲言又止，连着几次，我不耐烦了，上了驾驶座。我是是不是就朝前开？她说是，她说，谢谢你。
我们越过界碑通往沙漠，通往世界终结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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