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路炎很早就知道他不是独生子。
路炎的妈妈曾多次念叨了那个名字，或在梦呓时，或在重病时。甚至在母亲临走前，她仍碎碎念着。
每当路炎问，那是谁？妈妈便闭口不言了，可是她眼里盈满着泪水，一遍遍摩挲着路炎的头发，嘴里却囔着那个名字，眼里满是温柔与遗憾。
路炎有一个妹妹。
但是他知道的并不多，大都是从那些支离破碎的争吵声中得知的。
得知了那个小城区，得知了左翼护卫会的存在。
埋在心里的种子不会轻易消逝。它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将枝蔓蔓延进整片心房，有一天，奇痒的血液被泵到全身，那个念想终席卷了大脑。
路炎走的时候背了满满一背包的衣物，贴身携带着那颗——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源核。
他趁父亲睡着的时候溜了，没留下什么字条，也没托人捎什么话，了无牵挂孑然一身的离开，走出家门时也不曾回望一眼。
他想找到那个混蛋父亲口中说过很多次的左翼护卫会。
夜空下的兄妹俩啊……《源：鲸落》楔子
…………
多少人都说这个地方不存在，可是路炎却实实在在的踏在了这片土地上。就算没有茂密的森林掩护边界，也鲜有人能踏足这里。
路炎是误入这里的，那层蓝色的伪装光膜自动允许了他的进入，路炎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怀中的石头忽然发热。
穿过了那层“源”能量构成的反射膜，整个城区才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这世上竟还是存在这么繁华的古街，青色的屋檐上翘着，青瓦尽头的檐角挂着朦胧发光的灯笼。淡蓝色的“源子光球”涌进黄色毛玻璃的灯笼里用以照明，像是被捉来的萤火虫般亮灭飘舞。于是琳琅的街道满是金灿灿的流光。热热闹闹的人群在观望着什么表演，也有行人自顾自的漫步。
一个神奇的地方，这里有一条未被尘世沾染的古街，却处处充满着“源”的气息，难得现代科技和古代元素如此融洽。
左翼护卫会总是和“源”有关，路炎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
但是关于源的一切，他所知不多，只知道那是真实世界的一部分。
甚至连自己左臂的回路都是无师自通的。
这里应该只允许知晓“源”的人进入，路炎猜测。路炎怀里揣着的源核散发着与反射膜同种形式的能量，他才得以穿越边界，发现了被隐藏起来的小城区。
他一直以来都随身带着那颗破石头，有时候会发出幽幽蓝光，大部分时候都只是颗石头，可这是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了。就如同他离开家时那样干净利落，母亲没来得及给路炎留下任何东西，哪怕只言片语。
…………
路炎吃光所有储备粮后，那个“花猫脸”的小女孩给路炎提供了食物来源。
第六天时，路炎毫无目的的走着，昨天有个小偷盯上了路炎鼓鼓的背包，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里面只是满包的衣服。不过路炎根本就没有让小偷得逞，在那只手摸上他背包的瞬间，路炎寸劲扭断了那个肌肉男的手臂。
哀嚎声传出去老远，小城区里的人都被吸引过来，小偷灰溜溜的趁机跑了，于是人们窃窃私语，都脸熟了这位面无表情的“来客”。
他也从未拿出过什么手机之类的值钱物品。当有人看到路炎在天桥底下从背包里翻出一叠叠的衣服时，小偷都不再打他的主意了。
最后一个灰不溜湫的小女孩跑过来，仰起脸来递给路炎一块小面包。
从那之后每一天小女孩都会来，那个路炎经常去的小池塘边。
小女孩是一大花脸，头发编成了两条辫子耷拉在胸前，仿佛从编好的那天起就没解开过。眼睛倒是又大又明亮，可脸上全是灰块，均匀的像是故意涂抹的。女孩和路炎一样，总流浪在街头。
但她不和路炎玩，因为和“流浪汉”一起玩会被小伙伴们排外的，在小伙伴们围着路炎的嬉闹的时候她只会站着傻笑，或是跟着小伙伴们跑来跑去。只有那些孩子们不理路炎的时候，小女孩才会跑去水塘边单独找他。
这是小女孩第四次送来油面包了。
“喂！给你”，小女孩站在石头上，居高临下的伸出手，手里拿着一块用油纸精心包好的面包块。
路炎接过面包，这一次小女孩没来得及跑走，路炎招呼她一起坐了下来。
夜空下的兄妹俩啊……《源：鲸落》楔子
…………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路炎问旁边坐在石头上正荡着腿的小女孩。她脸上灰不溜丢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眼睛的乱转着。
“我啊？不愿意跟他们玩罢了！”
“他们太幼稚了！”，女孩又补充道。
路炎眼睛盯着面前的水塘发呆，他没事干的时候就会度步到小城区北侧的水塘，坐在池边石头上看水，时而水虫会激起一阵小涟漪，一圈圈的荡开来，把平静的水面变得波光粼粼。也看排水口汩汩流出的小水流，源源不断，光滑细腻。
小女孩总能在这里找到他，同时塞给他一块油面包。
今天小伙伴们都参加小城区里一户人家的婚礼去了，没有和小女孩一起玩，她这才和路炎一起坐下，前后摆动着腿，自顾自的弄着脏脏的辫子。
小女孩和路炎一起嚼着面包，路炎突然淡淡地问：“你父母都过世了？”，话已出口路炎才觉得不合适。
“啊？没有啊，你也太不礼貌了吧！”，小女孩皱起眉头噘着嘴，举起小拳头挥舞着。
“不对……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她突然很小声。
路炎也不看她，目视前方草地的那一簇簇野花说：“那你家在哪？”
“啊哈！那你转过头去看！我跟你讲，亮三种颜色彩灯的那座城楼，全是我家！怎么样够大吧！”，小女孩突然来了兴致。
路炎转头看了一眼那城楼，心想原来小女孩也没有归处，所以才总是施舍给同样四处流浪的他么？
“嗯。真够大的”，他伸出手打算摸摸女孩的头，却又觉得不妥。
“那当然了！”，小女孩把辫子向后一甩，“我爹可是城里的大官！我哥是警卫队队长！他武功可厉害了！”
“你爸妈和你哥那么厉害，会让你只吃面包，连肉都吃不上？”
“你！……”，小女孩气结，挥起拳头，一副“不许说他们坏话”的表情，最后拳头轻轻落在路炎厚实的手臂上。
“你的小伙伴们会欺负你吗？”
“怎么会！他们可都听我的！我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去做什么！我都懒得和他们闹！”
……
“没人敢惹我的！我爸爸妈妈很厉害的，我哥哥那么厉害！他们听了名字都害怕的那种哦！”，见路炎没有说话，小女孩又补充道，“哥哥经常在城里打那些坏蛋，帮助那些被追债的穷人家啊什么的，他一直保护着我所以没人敢动我哇！”
路炎转过头来看着旁边满脸是灰的小女孩，终于嘴角稍微上扬了一下，“嗯……很厉害”。
“嘿嘿，别惹我哦，你没有家吗？我……”，小女孩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还是你也喜欢在外面玩？”
“嗯……我没家，也喜欢在外面玩”，路炎想了想回答道。
“还吃吗？”，小女孩手里捏着一块不规则的小面包。
路炎转过头来看了小花脸一眼，摇摇头说：“你自己吃吧”。
“切，不吃拉倒！”
“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我的花园哦，想不想去？”
“你指的花园，不会是我们面前的那片绿化地吧？”，路炎的目光落在水塘外的那片草地上，上面有些野花正绽放着。
“啊……对！怎么样漂亮吗？那些小花的种子都是我种下的！”
“我喜欢鹿，可是这里没有……”，小女孩喃喃地说。
听到这里路炎的心跳却突然漏了一拍，啪嗒，真像是一只鹿在他心中踩了一下。
可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这样淡淡的陪着小女孩吐槽：“你爸妈和你哥那么厉害，怎么不给你找两头鹿放这，那么小气的哥哥吗”
“不！许！你！这！么！说！我！哥！”
“花园很好看”，路炎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那些小花很是幼小，仿佛一场大雨就会把它们尽数摧毁，可是路炎知道草本植物的生命里是很顽强的，它们只会在风雨雷电里变得更加强壮，如果是人的话呢……
幼小的人在恶劣的环境下，是不是也会茁壮成长起来呢……
“你叫什么名字啊？报上名来！我可以考虑让你加入我的骑士团！这样我哥哥也可以罩着你哦！”，小女孩一下子跳了起来，提了提腰间的裙带，抬手指着路炎。
路炎没有答话，他缓缓站了起来，随即一把把小女孩横抱起来，从石头上跳了下去，着地在水塘下方的坑洼。
“放开我！放开我！！”小女孩奋力挣扎，但无济于事。
“我跟你讲你会死的！我把他们喊过来你就死定了！”，小女孩的双脚狠狠地乱踢。
“我哥哥是警卫队的人！我马上打电话给他叫他回来！你死定了！！你最好放开我啊啊啊啊！”
路炎把小女孩放下了，他蹲下身来看着眼前的小花脸，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我给你洗洗脸”。
小女孩愣住了，就那样呆呆地站着，路炎用一条随身携带的毛巾帮她擦着脸颊，一下一下，温柔而有力。小女孩的脸逐渐干净了起来，露出了白净的皮肤，像是羊脂球那般透莹。
“还挺漂亮的。”
小女孩瞬间红了脸，一把抓过路炎手里的毛巾，自己快速的在脸上擦了几把，又在水里浸了浸，拧干后递到了路炎面前，“还给你！”。
……
“谢谢你的面包。”
“不……不客气！！”
路炎站起身来，把背包甩在后背，整理了一下衣服，转头对女孩说：“我要走了”。
“诶？你去哪啊？”，小女孩慌忙站起来。
“去找人”，路炎背过身去，迈开步子。
“哦……”，女孩低头应道。
“再给你点！饿了可别找我要了啊”，小女孩往路炎的背包里塞了一块油纸包好的面包。
路炎走开了好远才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路炎没有回头看，可他却觉得那个小女孩现在正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被夕阳越拉越长。真的很奇怪的一女孩，但是别了，他的目标不在这里，也不会再因为和任何人产生感情而立下羁绊。
这几日他逛遍了区内区外，除了戒备森严的警卫会顶点巡逻之外，并没有发现“左翼护卫会”的影子。也许那些警卫就是护卫会的人？也许……来错了地方，路炎也曾这样猜测。
他在小城区外围的八个方位地表里分别了注入了他储备好的“粒子”，同时也在小商业街、古街、中央花园埋下了杂乱无章的“粒子”。
粒子。
路炎是这么称呼那些蓝色光点的，像是萤火虫，从他左手手臂中流出，只能停留在固体中，若是释放在空气或者水里就会四散开来，虽然那样更像萤火虫了。
那是他的回路，像遥控炸弹一样的回路能力，在固体中注入这些蓝色的小“粒子”，过不了一会就消失在了固体里。
最终路炎可以通过左手握拳引爆那些粒子，数量越多，爆炸的威力和半径越大，路炎曾用它们劈柴和狩猎，但事实证明他无法做到定点爆破，威力控制的也不精准，毕竟是在无人告诉他事实的情况下自行激活了回路。
在这个小城区埋下高浓度的粒子并不是为了攻击什么，而是防患于未然，大多粒子三天之后就会失效。
路炎最后一次去了水塘，傍晚到来时，他就要离开小城区了，左翼护卫队也许不在这里，也许藏得很深，妹妹也是，那么小的年纪，恐怕早已遭遇不测。
这次去水塘路炎呆了很久，直到暮色将要降临，小女孩也并没有出现过。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来这里，仅仅是盯着水塘和对面的草坪发呆，或者是想和小女孩好好地告个别吧。
夜空下的兄妹俩啊……《源：鲸落》楔子
…………
路炎路过某一街道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子喧闹，他放慢脚步侧目，眼睛却变得凌厉。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那个总给她油面包的小女孩。
小女孩又变得灰头土脸了，周围一群孩子正在推搡着她，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像是护着什么东西，然后被推得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周围的小孩并不放过他，继续又踢又踹。
“又偷我家东西！让你又偷东西！”
“不给你就偷是不是！让你偷！”
“呸！小偷！”，那小男孩刚蓄力了一脚准备踢向地上女孩，忽然间被人倒着提了起来，路炎像抓一个书包那般简单，把挣扎的小男孩腾空提了起来。
很久之前就没人愿意和路炎对视，那双眼睛里像是充满了杀气般摄人。几个小孩们都后退着，带头的被倒提了起来，他们也不敢继续为非作歹。
“你打错人了！她偷东西！大哥哥！”，一个小男孩叫嚷着。
路炎斜视了他一眼，他便不再出声。
“救命啊！救命啊！大毛！快去喊我哥哥！”被倒提的男孩呼喊着，命令着他的“小弟”。路炎全然不顾小男孩的挣扎，转身把他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小男孩爬起来就跑走了。
路炎转过身来弯腰扶小花脸，眼睛瞥到了从她怀里掉落的东西——那是一小袋用破烂布兜盛着的麦粒。
路炎低声问小女孩：这是你偷的？同时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检查有没有受伤，还好除了膝盖破了皮之外没有其他外伤，女孩却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谁打了我家粽子！？”，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响起。路炎抬起头看见了一群人围了过来，一色的黑衣服黑墨镜，为首的领着的，正是刚刚被路炎倒提过来的小男孩。
小女孩瞳孔一阵收缩。
“快跑快跑！你快跑！你打不过他们的！”，身旁的小女孩突然用手指戳着路炎的大腿，示意他快逃跑。
“你快跑啊，他们是来找我的！我帮你挡着，他们不会动我的！”
“真的啊你快跑！警卫队不管这些人，到时候……”，小女孩用力着推着路炎，急得要哭起来。
路炎把小女孩别在身后，同时往后退了几步。
为首的男子带着痞气嗤笑：“是你？那个混进城里的乞丐？”
“跪下！道个歉就少卸你一条胳膊。”男子歪着头说。
路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男子的眼神却一直在闪躲，他确实不愿意去看这个少年的眼睛，黑黑的、锋利的，那么令人厌恶。
路炎慢慢蹲下身来，眼帘也低垂了下去，他蹲到了和小女孩一样的高度，满脸是灰的小女孩呆呆的看着路炎身姿慢慢低下来，就像上次路炎给她洗脸一样，不知所措。
“我要是走了，你怎么保证他们不动你呢？”，路炎不知为何就想问她这个问题，像是在嘲笑女孩的天真傻气。
“啊！”，小女孩突然恢复了着急的状态，“你放心！我我……我有这个的！他们需要这个！”。小女孩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小石头，那石头正淡淡的散发着蓝光，映着这一大一小的脸庞。
一颗源核。
和路炎一模一样的源核。
路炎僵住了，一瞬间遭雷击了一般，心跳骤然加速，呼吸却变得小心翼翼，他倒吸一口气，用微微颤抖的手缓缓握住女孩的手，帮她把源核塞回了口袋。
吧嗒，一滴泪水滴在小女孩的手上。夜色太暗，分不清那泪滴，是浑浊还是清澈。但那手上的丝丝凉意，却让小女孩突然感受到了莫大的悲伤。那是谁的悲伤？里面还夹杂着什么样的情感。
对面的人正嬉笑着等着路炎跪下来，却突然看到小女孩掏出了一颗源核，男子顿时心里一喜：“哟！可以啊，哪弄的啊？这个石头可以再换他一条手臂！哈哈哈”
空气凝固了。像是被什么东西蔓延进去了，于是变得浓稠，不再流动。连月光都被冻住。
“对不起”，两个人同时说，夜风吹散了他们的声音，只听得衣角猎猎作响。弥散在空气中的悲伤，那么沉重，却飘在空中。
“因为、因为……这个季节大家都有余粮……大毛家的奶奶会换给我一些面包，我每次拿着小麦去换，她都会给我很新鲜的油面包……就是我送给你吃的那些”
“小麦是粽子家卖剩下的杂麦粒，可是粽子说就算倒进下水道也不给我……”
“我、我……只是在他家门口的墙壁上拿了一点点……这样奶奶就不算是白送给我面包了……我没有偷……我不想偷”
小女孩突然急急忙忙的解释起来，声音逐渐哽咽。
“我没有爸爸妈妈……也、也没有什么哥哥，他们很早很早之前就不见了”
“嗯，我知道……”
“那个大城楼也不是我家，我一般住在天桥底下的小拐角那里……有时候会被赶走，我就找另外一个天桥。”
“嗯……”
“水塘和花园也不是我的……”
“是你的。”，路炎咬着牙说，他不敢多说话，他怕小女孩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带了哭腔。
“那些人也不是我的小伙伴……他们也不听我的……”
“嗯”
“我也没有厉害的哥哥……我只听爸爸提起过，说哥哥会保护我的……呜呜呜，可是爸爸妈妈很早以前就都不见了……”，小女孩忍不住开始抽泣。
“嗯！我知道……”，路炎狠狠地点头，声音沙哑到破碎。眼角的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他把头埋下去，就这样蹲着抱着小女孩，手臂微微颤抖却抱得越来越紧。
周围的人都呆住了，看着这狼狈的一大一小拥抱着，看着刚刚眼神嗜血的少年此刻竟悲伤地恸哭，看着被抱紧的小女孩手忙脚乱地解释着。
夜空下的兄妹俩啊……《源：鲸落》楔子
…………
路炎深吸一口气，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那颗闪着蓝光的源核，塞到小女孩的手里，“你哥哥、真的很厉害……他真的会保护你的……”，路炎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路小鹿。”
他第一次念出这个名字，听母亲念叨了一辈子的名字，此刻那么温柔，那么自然地从他口中说了出来。他抬头看着小女孩的眼睛，她脸上错愕的表情让路炎顿觉心疼。
小鹿……我找到你了。
“哥……哥？”，女孩把眼睛瞪得很大，眸子里的眼泪在打转，里面映着过往的万千希冀。
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很久没听到别人叫她的名字了，也很久没这样放声哭过了，从未哭得如此伤心、如此淋漓……
她喜欢自己的名字，喜欢小鹿，常常幻想着在“她的花园”里有那么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每一天都会陪她审视晚霞，巡视夜空的每一颗星。
“坏蛋！坏蛋！你才是坏蛋！你还我面包！我才不要给你吃的！”
“我才不要给你看我的花园……”
“我才不要让你当我的骑士……”
“你是坏蛋……我哥哥是会一直保护我的……你从哪来的啊……”
路小鹿的拳头不断砸着哥哥的后背，哭得不能自已，她的双手紧紧抓住路炎背后的衣襟，声音慢慢地小了下来：“你是不是也受了很多苦啊……”
小女孩趴在自己肩上一颤一颤的哭着，脖子被死死地勒住了，像是害怕下一秒路炎就会消失一样。
…………
路炎一直没有跪下，在那一瞬间，他抱起小女孩转身就跑，却跑了个十来米又突然刹住。
黑衣一队人以为那少年要逃跑，回过神来猛地跟着跑了几步，却被这急刹弄得面面相觑。
“干什么？想跑？”，男子回过神来指着路炎大喊。
当然不是，路炎转过身来，右手抱着娇小的女孩，左手慢慢伸向前方，一丝丝莹蓝色的线浮动在路炎的左胳膊上，那是回路激起空气中的源子流规则运动，而使其具象化的表现。
“小鹿……会保护你的……”，路炎在她耳边轻声说。
轰——
震彻大地的响声四起。男子和他手下所在的那一片土地忽然炸裂开来，一瞬间人仰马翻，地面像是遭受了剧烈的地震一般裂开。
回路·雷，二次激发引爆“粒子”！
那些两天前被路炎埋下的“粒子”还没有失效，那群人站的地方，正是路炎做过手脚的地面。
那男子勉强站稳了身子，灰尘散开，他朝着路炎的方向望去：“你……是你干的？你到底是谁？”
我是……她的哥哥。
“路、炎。”
路炎抱着小女孩后撤两步，同时左手再次暴起青筋，又一声爆炸四起，两天前埋在小城区八个方向的“粒子”被同时引爆！整个城区都感受到了地面的晃动。
男子见着一幕像遇了鬼一般撒腿就向后跑，“是回路·雷……回路·雷出现了……是雷！路炎……路炎……”，男子边跑边喘息着碎碎念。
…………
“现在可以是那种……别人听到名字都会害怕的哥哥了”
“你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路炎问。
“我……我偷了那些麦粒连累你了啊笨！”
“那你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小鹿仰起脸。
路炎缓缓地坐在地上，将怀里的女孩紧紧地抱着，抬头迎上了整片星空，最亮的北极星，从古至今一直高挂在那里，孤独地照耀着这片土地。
原来你从未离去。
星河那么远，那么长，路途也那么远，那么长。
星河即是路途么？
夜空下的兄妹俩啊……
夜空下的兄妹俩啊……《源：鲸落》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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