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熬,再改下卷,就到寒假,就出头了。闹铃响时,我一个劲地对自己说。
几点到?昨天,我有相当认真地问过同事,尔后用心地记了记,可现在,拼命想也是想不起啦。叹气,再叹气,就当成8:00吧,现实再残酷,应该也不会比这更早吧。
我怕迟到,尤其这种场合。偌大会议室里,主讲老师慷慨陈词,底下一片黑压压,而你,找不到座位,杵在那,脸一阵热过一阵。
所以,很快地,我已在路旁。黑透透的衬衣长裤,黑色的线衫大衣,黑色长发,蓬头垢面、睡眼惺忪,就这样,在腊八的风中,我把自己站成了一个濒临崩溃的感叹号!
还好,不是一切都那么绝望。我才站定,亮着“空车”的的士便款款而来。大路空旷,并无竞争对象,我挥了挥手,便安安地等了。
奇怪,这车摆足了架子,悠悠驶来,竟在我眼皮底下出其不意地拐进华侨酒店的停车场。我愣愣站在那里。
“嘀”“嘀”“嘀、嘀……”车子喇叭急急地响。一扭头,诧异地发现对面一辆顶上亮红灯的士的司机正不停跟我挥手。我手忙脚乱一通回应,司机立刻豪迈违章调头。
车门刚关上,和油门声同时响起的是司机的声音:“喇叭嘀了半天,你愣是不理,要不是你长得漂亮,我才不会掉头过来。”
我的心情瞬间明媚灿烂。真太能聊了,一个有趣的人。
“去华侨博物馆上面那个理工。”我边报上目的地边打量。这司机看起来年近花甲,但黑壮高大,顶个短平头,看起来很精神,说话声音洪亮,字正腔圆。
“师傅是东北人吗?”人就这样,心情一好话就多。
“河南来这讨吃的。”非同一般的说话套路,我竟不知如何接茬,只好讪讪道:“一样,一样,我们也是向共产党讨吃的。”
“共产党的饭不好讨哦~~”长长的尾音。
“出租车生意没以往好?”我有些好奇。
“以前我一个月收入过万,现在只有几千,只够糊口。”
好了,该打住了,这话题有点沉重,我望向了窗外。
“我刚从南普陀过来,没拉到客人,本想去加油,如果没看见你的话~~”
“师傅,你是开夜班车的吗?”我自作聪明,加满油不就是要交班了吗?
师傅笑笑,并不回我话,只是把方向盘打得如太极般流畅,车子便成了条鱼,自由穿梭在车流中。
“我每天七点钟出门,到下午一点收工。”在一个红灯前,这师傅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哦,哦,”我有点反应不过来,“那,那个……对了,你就是老板。”绕了几道道,终于有了点思路。再看看这车子:黑色地垫,黑皮坐椅,整洁舒适。果然挺有个性,一如这位师傅。
“一点后我固定去打牌。钱不要多,只要够打打牌,再~~”
“再买点下酒菜。”美好的生活啊,果真是位有趣的人,我忍不住抢他话头。
“不是不是,是要再够给老太婆买几件衣服。”师傅乐呵乐呵的。
不会吧,给老婆买几件衣服也能成生活目标,况且已到这把年纪了,还惦记着老婆的爱美之心,真太不容易了。我家先生早十年前就认为我无需添置新衣了,而埋在他心底但又一目了然的原因,不过是他从不关心我穿什么,熟视已至无睹。
“你爱人好幸福哦。”我由衷地说。
“她非常辛苦。”司机笑眯眯。
“带孙子?”我试探。
“是啊,现在要带孙子,以前带儿子。”司机的笑意更深了,“老太婆她厉害了,我们三个儿子,她带得好好的,一个个都很会读书。”话语间是藏不住的骄傲。
会读书,想必师傅的孩子们都有较理想的现在,因为我看到了幸福挂在了他的嘴角。
“三个小孩,大的大学毕业分在宁波的东海舰队;老二南昌的医学院毕业,现在在厦门中医院。老三刚从福大的土木工程系毕业,在观音山的一个设计公司。”师傅的话闸子打开了,幸福一点点铺展开来。
“你们真会调教,是成功的父母哦。”不由赞叹。
“平时都是老太婆教的,我只在他们读大学时,对他们说了一句话——书里有黄金和姑娘。”
接着,在师傅的滔滔不绝中,我知道了一些关于他孩子们自立自强的故事。
可理工实在太近了,不觉已在眼前。付了钱道了别关上门时,师傅突然问:“你长那么漂亮,哪里人呀?”
“哈哈~~浙江人~”我笑得无拘无束,根本没在意身边诧异的目光。
师傅最后一问,呼应了开篇。而我,在短短的时间内,看到了一位普通人不普通的幸福,同时,也因“漂亮”一说狠狠幸福了一把,虽知这极不靠谱,就如当今世界,只要你是女性,总会有人叫你“美女”一样。
腊八那天早上,我真记错了时间,足足早到了40分钟,在空荡荡的会议里,我心里只荡漾着两个字——— 完美!
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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