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酒中君子
左天王急忙纵身一跃接住师弟,只见楚天际身体早已人事不醒。
触手之下,左天王发觉楚天际不但肩胛处骨头被击碎,连肋骨都碎了几根。
纵使日后能医治好,也必然武功全废,铁定终身不能言武。
左天王悲愤不异,轻轻放下师弟,正要向毕乘云挑战下一场,却见一人已轻飘飘落于场中。
只听这人开口就问:“是什么人在此打斗?打扰本公子睡觉?”
李白眼见楚天际被毕乘云一拳击飞,然而适才却未听到他落地之声正在暗自奇怪。
此刻看到楚天际不但被人抛回,还听到将他抛回之人的说话声音,这才明白事情之原委。
从此人将楚天际接住又反抛回来的情形,以及他飞身出现的轻功来看,武切应该不低。
此人是何方神圣,李白好奇心不由大起,遂向他仔细打量。
只见此人年纪和自己不相上下,剑眉星目,一身長衫飘飘,生得倒是儒俊飘雅。
然而颇令李白惊异的是,如此俊雅的一个人,長衫上竟然沾满了尘土污垢,便似他刚从地上爬起一般。
李白正在诧异,却见左天王向这位不速之客作了一揖道:
“原来是‘酒君子’崔公子,这位伤者乃是敝师弟,乃是被那位毕先生一拳震飞过去的。”
毕乘云闻言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不错崔公子,那人是被我一拳打飞的,适才刚巧砸到你身上么?那可真是对不住了!”
原来这位被左天王称作“酒君子”的崔公子,大名叫作崔宗之,乃是朝中一品大员吏部侍郎崔日用的公子。
这崔宗之因生性好酒,因此在长安城中得了个“酒君子”之美誉。
这崔宗之与“酒疯子”贺知章、“酒王爷”李琎不但都是岐王府的常客,这酒君子还是长安城中的名人,几乎是妇孺皆知。
他在岐王府里与左天王不知已有过多少次照面,左天王怎会不认识他?
须知这崔宗之和“酒王爷”李琎最为投缘,而这酒王爷李琎却是岐王李醍亲弟,因被封为汝阳王,所以在长安城被人戏称“酒王爷”。
虽然毕乘云的话还算客气,但是崔宗之却并未理睬,自顾对左天王说道:
“尊驾不是岐王府的左总管吗?我认识你,只可惜没和你喝过酒,不知谁的酒量大些?”
左天王不由得暗自苦笑,如今是什么形势?他焉有心情跟崔宗之讨论酒量大小?
那毕乘云是何等机灵之辈?见此情形眼珠一转,瞬间便已计上心来。
遂望着崔宗之笑道:
“酒君子,在下听说你酒量很好,但武功却不行!”
这酒君子崔宗之的大名在京城中遐迩闻名,毕乘云自然也认识他。
而且毕乘云不但认识崔宗之,还知道此人素有呆气,更知道有不少人在暗下里其实叫这位酒君子为酒呆子。
一见他们全都认识,李白不由得暗自心忖:
“这下子可有得瞧了,且看事情如何发展?”
毕乘云话语刚落,崔宗之当即瞪着毕乘云道:
“你是何方神圣?竟敢说我武功不行?”
毕乘云连忙笑着分辩:
“酒君子,我并非说你武功不行,我的意思是你武功不如这位左总管。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这位左总管曾夺得过武状元,你自问武功比得上他么?你不信不妨亲自问问这位左总管!”
那崔宗之“哦”了一声意似不信,居然当真对左天王问道:
“左总管真的曾经夺过武状元?好极好极,你认为我与你相比,谁人武功更高?”
左天王这下子当真是头痛不已,真不知该当如何回答才是。
要知道左天王既不能答:“你不如我”,却也不愿在下属面前自堕威风,对崔宗之说“我不如你”。
须知他若是自承不如对方,岂非会让身旁下属小瞧了自己?
左天王左右为难,只得犹犹疑疑的说道:
“这……此事实难回答公子……”
毕乘云见状暗暗偷乐,又在旁出言撺拔道:
“在下没有说错吧酒君子?连左总管自己都不好意思当你之面回答,说你不如他,所以才会含糊其辞!
“酒君子你不如立即和左总管比试一番,不然此地五六十人全都知道你酒君子武功不如岐王府的左总管!
“不出三日保管便会传遍长安城,不知道你酒君子今后还有何面目在长安城里行走?”
毕乘云话语出口后左天王便知要糟,果不其然,崔宗之听到毕乘云之话后,当即对左天王说道:
“左总管,事关在下名誉,今日若不和你一决高下,明日宗之便无颜行走于长安城了,还请左总管不吝赐教。”
左天王当真是哭笑不得,暗自心忖:
“难怪有人背后叫他酒呆子?此人果然有些呆气!这当口办正事要紧,如何能与他动手?”
左天王遂道:
“崔公子要切磋也无防,只是在下此刻正值有要事在身,咱们定个日子再切磋如何?”
未想这崔宗之呆气一上来便不可理喻,哪里会管你是否身有要事?闻言瞪着左天王道:
“左总管你故意推托是何居心?难道真的想让此处之人外出传扬?说我武功不如你!”
毕乘云见状不禁心中大喜,他早听说崔宗之既心高气傲,又素有呆气。
所以才故意激他一激说他武功不如左天王,未想到居然会一激奏效!
毕乘云幸灾乐祸的看着左天王,暗自忖道:
“幸好半途杀出这个酒呆子,要不然今日局势实是有些不太妙!”
毕乘云已暗暗打定主意,只要崔宗之与左天王动上手,便立即叫上李白离开此地。
左天王此刻当真是无比尴尬,虽然他早知道崔宗之此人呆气一来便不可理喻,却怎想到竟会是如此麻烦?
这崔宗之乃是岐王府座上宾,左天王怎好与他交手?再说若李白乘他动手之际一走了之,那又如何是好?
左天王只好陪笑道:
“崔公子误会了,在下决不是那个意思,崔先生不可受人愚弄。”
没想到左天王此言一出崔宗之竟然大动肝火,瞪着眼大叫道: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会受人愚弄?你不肯交手便是对我不屑,难道你真想让我颜面扫地?”
左天王见崔宗之脸有怒色,不知自己到底是如何捅了马蜂窝,只得暗暗叫苦,陪笑道:
“在下焉有那个意思?此刻确实是身有要事不宜动手,还请崔先生理解一二。”
“你什么事也比不上我名誉紧要,你如何推辞亦是无用,接招罢!”
崔宗之言罢握掌成拳,朝左天王劈胸就是一拳。
这一拳力道刚猛,拳头尚未近身已感觉一股劲风扑面,左天王识得厉害,心知若让这一拳在胸膛打实,自己决计会狂喷鲜血。
左天王清楚知道,崔宗之这“酒呆子”虽然有时候不乏呆气,但一身武功却是出神入化,功力非凡!
酒呆子这一拳看似平平无奇却是厉害无比,自己若中了他这一拳,只怕当场便会有性命之忧!
左天王深知对方武功底细,此刻哪里敢有丝毫怠慢?眼见对方这一拳正正朝着自己胸膛击来,左天王已然是后退不及。
当下急忙含胸拔背,硬生生将上半个身躯向身侧急急一偏,堪堪避过了崔宗之这刚猛无铸的一拳。
若是崔宗之继续进攻,左天王少不得会手忙脚乱,但是崔宗之却并未趁势追击,反而收手肃立,口中叫了一声:
“好!怪不得敢大言不惭小瞧于我,原来手底下果然有两下子,你出手吧!”
眼见对方步步紧逼,左天王当真是出手也不是,不出手也不是,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忽在此时,一个朗朗的声音自外面飘了进来:
“小崔,你如何不用用脑子?左总管只是小王的一员下属,你却是岐王府的贵宾!
“如今你与左总管交手,胜了于你声名并无锦上添花之助,倘若不幸一个失手可要让旁人贻笑了。
“别人不免会说你枉为岐王高朋,却自贬身份去挑战他的一个下属,还以败收场,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李白听得真切心中不禁一跳:
“这声音明显是岐王所发,怎的岐王也来了?却为何又不露面?”
岐王的话听得崔宗之一呆,停手高声叫道:
“岐王爷今日为何有闲睱出来行走?请进来一叙!”
然而酒楼外的岐王并不回答,只是说道:
“小王备了一桌酒菜,特地出来寻找你这共谋一醉,如今便要返回府中,小崔你来不来?”
岐王说到后面两句声音渐行渐远,显见他真的已然离去。
一听岐王之话,崔宗之不由得酒虫大闹,连忙高声叫道:
“岐王兄如此盛情,小弟真是感激不尽,还请岐王兄慢些走,且等小弟一等!”
崔宗之言罢身形一晃,早已从窗户掠了出去。
望着崔宗之犹如黄鹤冲天一般的身影,毕乘云心中连呼“遗憾”。
心忖这岐王李醍为何早不来晚不来?竟偏偏在这当口不速而至?
随口两句话便将一场激斗消弭于无形,当真是遗憾之至!
对面的左天王却在发怔,对岐王李醍的突然出现困惑不已。
因为左天王心中明白,若非情不得已岐王一般不会出府,何以今日会一改常例竟亲自外出寻找这位酒君子崔宗之?
这实在有些蹊跷,须知岐王府有的是人,要邀崔宗之共醉不过是小事一桩,又何须劳烦岐王亲来?
这蹊跷使得左天王心内好生疑惑,不过此刻却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左天王看了一眼毕乘云,揶揄道:
“毕兄精心设计的如意算盘没有响,是不是很失望?”
毕乘云哈哈一笑道:
“看左兄之样,似乎已觉得胜券在握了,是也不是?”
左天王淡淡说道:
“你不能重复上场,难道你手下还有能与我一较高下的高手?如此一来你方岂非败局已定?”
不得不说左天王此话甚是在理,然而毕乘云却摇了摇头,一点沮丧之态也没有。
只见他笑道:
“左兄对胜局如此笃定,想必已看准我手下真的没有能与你一战之人了?”
左天王慢条斯理的说道:
“毕兄手下若有此等高手,不妨请将出来与左某一斗!”
毕乘云依旧笑道:
“我手下是没有这样的高手,左兄这一点并未看走眼!
“然而左兄凭此便认定胜券在握,那也未免太过于自负了。
“须知板上钉钉的事情都会有意外发生,何况此事并未板上钉钉!”
“哦?”左天王闻言淡淡应道:
“我倒要看看今日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毕乘云笑得极为神秘:
“我决不会令左兄失望,还请左兄稍等。”
言罢转过身径直向李白走去。
左天王心中清楚,今日这一场争斗可说胜负已定,无论对方玩什么玄虚,都不可能对即将到来的定局有何影响。
故而他对毕乘云的举动也不以为意,只是冷眼旁现。
却见毕乘云走到李白身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李白大感奇怪,起身作揖道:
“毕兄何故如此?”
毕乘云敛礼正色道:
“李兄,眼前情形你已见到,我等两拔人来此之目的相同,可说都是为了李兄而来。
只不过大有区别的是,在下乃是奉相爷之命特来相请公子……”
李白听到此处不由自主的怔了一怔,开口说道:
“你说是奉相爷之命来相请在下?”
毕乘云点点头道:
“不错李公子,在下实不相瞒,虽然因为某些事情使得李公子与相府之间有了误会。
“但相爷却到底是位胸襟开阔、具有雄材大略的非凡人物,最是爱惜人才。
“所以对以往与李公子的那些误会,相爷早已一笑置之……”
李白越听越糊涂,因不知毕乘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打断毕乘云话语,问道:
“在下只想知道,毕兄此刻意欲何为?”
毕乘云目视李白道:
“李公子,眼前情形你已亲眼所见,且不说毕某乃是奉相爷之命特来迎候公子,
“即便是毕某自己对公子之文才武功,也早已万分仰慕,毕某此行乃是奉相爷杨大人之命前来迎候公子。
“毕某与公子绝对是友非敌,然而对面那一干人……”
毕乘云朝左天王等人一指,继续说道:
“他们却是要与公子你为难,相信李公子也已听到方才双方相约。
“比武输的一方便得离开此地,不得再干扰赢方之事。”
毕乘云轻轻叹息一声,又道:
“李公子也已见到,眼下我方已然没有赢面,待会儿决计只能眼巴巴看着对方为难公子你。
“想毕某奉命前来相请公子,未料缘不作美,眼看待会儿要与公子失之交臂,心中委实不甘!”
李白见到毕乘云此番话说得真诚之极,毫不作伪,心中也不禁为之一动,然而仍是不亢不卑的说道:
“李白乃一落泊寒士,怎敢劳相爷抬爱、毕兄费心?”
毕乘云目视李白道:
“李公子休如此说,眼下公子你正遭岐王府抓捕,可说与在下已是友非敌!
“毕某有一言在此,还请李公子斟酌,眼下情形于你、于我皆大不利,李公子你我何不同仇敌忾,携手一致共御外敌?”
时至此刻,李白总算明白了毕乘云用意,一时间心中若有所思。
毕乘云知道李白已心有所动,当即趁热打铁道:
“李公子,如今之局势乃是一比一,毕某敢请公子加入我方,上场与左天王比试。
“只要公子嬴了左天王,咱们便可大摇大摆离开此地。
“就算公子与他打成平手也无妨,咱们仍可以继续比试下去!”
毕乘云言辞恳切,话语间显得极具诚意:
“若公子你不愿与在下携手,则左天王必胜无疑!彼时在下固然败兴而返。
“而公子你双拳难敌四手,要想从左天王十多人合围之下轻松脫身,却也恐非易事……”
毕乘云对李白所说之话,左天王无一不听在耳中,心內有点不自在起来。
待听毕乘云说到最后一句,他暗自忖道:
“万一李白那小子竟然被说服,待会要上场与我交手,这倒是件意外之事!”
忖至此处左天王不禁抬眼向李白看去,说来也巧,此时李白恰也抬眼向他看来。
李白目光倒没什么异祥,但左天王的目光却犹如两道寒气森森的剑芒,在李白面上磨了几磨方才恨恨收回。
便在此时只听毕乘云又道:
“李公子你大可放心,相爷只是诚心实意想与你一唔,绝无他意。
“依在下认为,公子当摆脱眼下处境方为正道。”
李白沉吟须臾终于离座而起,斩钉截铁的对毕乘云说道:
“毕总管请放心,下一场便由李白去应付左兄高招!”
李白此话一出口,毕乘云顿时大喜若狂,伸出手去握住李白双手一阵乱摇。
左天王却被李白之话惊呆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毕乘云居然真的能把李白说动。
李白竟真的要上场与他交手,说实在话左天王虽然深恨李白,恨不得一掌将他打死,但却不愿与李白交手。
因为岐王命令他将李白擒回王府时,特地嘱付过:
“千万不能伤害李白,一定要生擒!”
左天王清楚知道:在不能损伤对手的前提下交手,无疑等于把自己的手脚缚住让对手白打!
而且据岐王所说,李白的武功未必在他之下,如此束手缚脚之下交手,那他还有什么胜算可言?
望着李白施施然而出,左天王心中真是恨怒交加,可说师弟楚天际身残,安追风殒命,全都是因为眼前此人!
毕乘云却是得意非常,他的唇舌沒有白费,李白在他的一番劝诱之下终于愿意投附,这怎不令他欣喜若狂?
左天王望着李白挂在腰间的宝剑,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
李白对左天王面上那怒火万丈的神情却毫不在意,躬身向左天王作了一揖,微笑道:
“左兄,请了。”
左天王冷冷一哼,咬牙切齿的说道:
“一把偷窃来的宝剑,你居然堂而皇之地挂在身上招摇过市,当真厚颜无耻!”
李白闻言顿时默默无语,身后的毕乘云却答腔道:
“左兄,俗话说红粉酬佳人,宝剑赠英雄!这把神兵利器,焉知不是岐王爷赠送与李公子之物?
“可笑你堂堂七尺男儿,说话却如此尖酸刻薄,岂不可羞?”
毕乘云这番抢白并非强词夺理,一时间左天王竟被呛得无言以对,只得朝毕乘云狠狠地瞪了一眼。
毕乘云自是毫不在意,只付之一笑。
李白对左天王的恶语却并无芥蒂,仍然礼貌问道:
“敢问左兄,咱们是比剑法、拳脚、还是暗器?还请左兄示下。”
左天王心念电转:
“既然岐王有令不能伤他分毫,无论比什么自己都缚手缚脚!倒不如换一种比法?对了,就是如此!”
左天王心内打定主意后,遂道:
“我与你便以一场定输嬴,你若嬴了,我带人转身便走,只当今日没见过你。
“只是我若赢了,你便须得老老实实跟我回岐王府让王爷治罪,你可应承?”
左天王原以为李白定要考虑一会才会回答,谁知道李白连想都不想张口便道:
“好罢,在下便依从左兄所言,却不知左兄意欲以何种方式赐教?”(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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