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李白进京
一匹白马正在官道上不快不慢的迈着四蹄,向长安城西城门徐徐而来。
远远可见那骑马者伏在鞍上一动不动,脸部朝下貼着马脖子,整个人竟似一座泥塑木雕一般。
白马终于缓缓行至城门,值班门卒吃惊的发现:这位脸部贴着马脖子的骑马者,不但双目紧闭伏在马鞍上,身上还透出浓浓酒气,竟是在酣睡状态,口鼻中发出节奏均匀的鼾声。
两个值班门卒实在想不到,这匹白马的主人居然是个酩酊大醉的酒鬼。
这酒鬼喝得如此烂醉如泥,居然还能够乘马赶路,这一点让两个值班门卒好不佩服。
今日在西城门值班的门卒是一老一少,年纪较老的门卒叫周朝南,年纪较轻的门卒叫丁三。
眼见白马缓缓行到身前,周朝南与丁三终于看清伏在马背上的骑马者,原来是一位头戴书生巾的年轻公子。
周朝南与丁三每日在城门值班,眼中所见各型各色的人多了去,故而对这位酒气冲天、伏在马背上酣睡的年轻公子也不怎么奇怪。
不过那老门卒周朝南却是个好心肠的老实人,见到这书生模样的年轻公子竟伏在马背上鼾声大作,不免替他担心起来,在口中喃喃自语道:
“这位公子哥当真也太大意,明明已喝得酩酊大醉却还要骑马赶路,要是一个不慎从马背上摔将下来,摔出个手折脚断可怎生是好?”
周朝南自言自语罢,扭脸冲丁三叫道:
“小三子,你快拉住缰绳让马匹停下,再把这位公子扶下马背,让他靠着墙脚稍稍歇息,等他酒醒过来再说。”
丁三只有二十三岁,正是年轻力壮的后生家,他跟着周朝南守了四年城门,向来以他的话马首是瞻,
而周朝南却已年近五旬,虽然还不算得上十分年老力衰,可是要把一个醉得人事不省的大活人从马背上弄下来,还真有点吃力。
丁三兴冲冲应了一声,快步上前牵住了马疆绳。这白马似乎也知道他并没有恶意,甩甩马头喷了几个响鼻,便老老实实的停步不前。
丁三一只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轻拍那年轻公子背心,口里叫道:“公子!公子!”
这年轻公子显然已烂醉如泥,对丁三的叫声和轻拍竟是半点反应也没有。
丁三笑着摇摇头,扭头向周朝南说道:“老周,这公子醉得好不厉害!”
丁三一边说一边站稳身子,腾出两手抱住年轻公子腰身,双臂猛一发力,便欲把这年轻公子从马背抱下来。
丁三心内满以为,这年轻公子会应自己一抱而离开马鞍。
却不料怪事出现了,这年轻公子的身体竟然象一块千斤巨石,稳稳当当的伏在马背上,他居然没能搬动分毫。
丁三面上不禁一红,当即将腰一躬,双臂再度发力,口中低低喝了一声:“起!”
可这年轻公子的身体居然好像与马鞍粘在了一起,依旧是没能搬动分毫。
丁三一张脸登时又臊又红,显得难看之极,似乎便要爆出血来。
周朝南见此情形,面上不由得露出了愕然之色,因为他很了解丁三的力气。
须知就在六个月前,都还曾经有人和丁三打賭,只要丁三两只手能举起天王庙前面的大石墩走五步,就输五两银子。
结果丁三不但两手举起石墩向前走了十步,还举着石墩又回走十步,把石墩轻轻放回了原地。
于是丁三老实不客气地将对方的五两银子收入囊中,让围观者佩服得五体投地。
天王庙前的大石墩可是重达四、五百斤,能把四、五佰斤的大石墩轻松举起的丁三,現在居然不能把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年轻公子抱下马,这岂非有些不可思议?
周朝南心中疑惑难禁,不免暗暗忖度:
“这年轻公子难道有什么古怪不成?”
此时城门外已围了一大圈人,丁三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脸面,早已面红过耳。
因为挂不住脸,丁三已有些气恼之味,当下正了正马步,正待再度凝腰发力把这年轻公子抱下马,以找回丢失的脸面。
然而便在此时,一声气势汹汹的大喝蓦地在耳边响起:
“哪来这么多狗杂种在此拦路?快快给老子滚开!”
随着这声大喝,四个劲装打扮、腰佩长剑的精壮汉子,像一阵风般凶神恶煞的冲了过来,四人手里都拿着一根鞭子。
一见这四人,周朝南登时大为紧张,当即忙不迭声地催促道:
“不好,这是相府的人!小三子你快把这位公子的马牵过一边,让他们过去再说。”
那位年轻公子的马匹恰恰停在城门中间,正好挡住了入城的去路。
周朝南守了十五年城门,对这四位凶神恶煞的不速之客自然熟悉无比,为避免发生事端,忙叫丁三先把醉酒的年轻公子连人带马牵过一旁再说。
丁三见到周朝南一脸紧张之情,自是不敢怠慢,马上松开抱着年轻公子的两手,执起马疆绳连拉扯带吆喝,只想把马匹牵到一旁。
谁知道这匹马不知是听不懂丁三的话,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此刻竟突然来了性子。
任凭丁三口中如何吆喝、手上如何拉扯不好,四条腿就是一动不动,四只蹄恰似钉子般钉在地上。
丁三见状不禁手忙脚乱,只好对着白马哀求连连:
“马大哥啊马大哥,看在我家有八十岁老母份上,请移尊步走过一旁罢!要知道阻挡相府这班人的去路,我和老周可吃罪不起……”
丁三叫苦不迭,对白马又是好言相求又是躬身作揖,简直把白马当作了大爷!
可不知这白马是否因为丁三不是自己主人,竟偏偏就故意刁难他,对他根本未予理睬。
非但依旧好整以暇的停在原地不动,还惬意得很的甩了甩尾巴,打了几声响鼻。
这下子连周朝南都开始着急起来:
“小三子你在干嘛?还不赶快把马匹牵到一旁,你想害我俩吃板子吗?”
丁三又是委屈又是无奈,对周朝南哭丧着脸道:“老周,这马不肯走啊……”
丁三话未说完,已被一个气势汹汹的声音打断:
“他奶奶的,你这两个看门狗吃了熊心豹子胆啦,竟敢阻挡当朝相爷的去路!”
随着这气势汹汹的声音响起,四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手拿鞭子,气焰嚣张地出现在二人面前。
周朝南当然认得这四名汉子,这四位凶神恶煞的汉子正是相府的四大金刚:杨福、杨禄、杨寿、杨喜。
这四大金刚倚仗相府的权势,一向在京城飞扬跋扈,横行无忌,堪称京城一霸!
一瞬间周朝南脸上堆岀的笑容比翻书还快,连忙对四人躬身道:
“原来是福、禄、寿、喜四位大爷,小人见过四位大爷,没有谁敢故意挡道,是这位……”
然而周朝南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已被一句粗鲁的骂声打断:
“他奶奶的!怎有这么多啰嗦?快给老子滚开!”
四大金刚中的老三杨寿脾气最是爆燥,不耐烦地把周朝南的话语打断,抓着鞭子的右手早已恶狠狠向伏在马背上的公子哥抽了过去。
眼见这恶狠狠的一鞭,便要落在马背上那书生模样的公子哥身上。
然而谁也想不到!
“嗷……”
随着这声凄厉的惨嚎传入耳中,周朝南、丁三惊愕得合不拢口,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之事。
原来杨寿这恶狠狠的一鞭,虽说是准确无误地抽在那公子哥背上,却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那鞭子刚刚沾着那公子哥后背衣衫,却在一刹那间不可思议的反抽了回去!
结果,马背上那挨了一鞭的公子哥浑若无觉,依旧在马背上鼾声大作。
但这反抽回去的一鞭,却扎扎实实抽在了杨寿脸上!
这一鞭的力道好不大,竟把完全猝不及防的杨寿抽得脸上开花,痛得他象踩中夹子的野兽般高声嚎叫!
四大金刚中的杨福、杨禄、杨喜目睹这眼前怪事,不由得面面相觑,心里惊疑不定:
“这一鞭明明是抽在那公子哥的后背!可最后怎的竟反弹回来,抽在自家兄弟脸上?”
这三人迅速对视一眼,三人心意相通,突然间三人手中鞭子同时挥动,竟是一齐出手。
但见三条鞭子犹如三条突然发动的毒蛇,一齐恶狠狠向马背上那公子哥袭去。
这一次周朝南、丁三看得更是触目惊心,三条鞭子明明已应声抽在那公子哥身上。
然而却听得啪、啪、啪三声脆响,几乎在同一时刻三条鞭子竟不可思议的全都反抽回去。
这三鞭狠狠抽在了杨福、杨禄、杨喜三张脸上,将三人抽得齐声痛嚎。
而马背上那公子仍是一副恍若未觉之样,照旧脸部朝下,伏在马背上鼾声大作。
四大金刚那四张脸却已血迹斑斑,看上去好不狼狈。
一旁已有不少人在围观,看到四大金刚在人前出丑,不由得暗暗解气。
这四人何曾吃过这种哑巴亏?全都又惊又怒,互相看了一眼后突然齐齐把手向腰间伸去。
一旁围观之人只听到呛啷、呛啷数声响起,眼前随即一片寒光闪耀。只见四大金刚挂在腰间的长剑,已全部拔鞘而出。
周朝南、丁三两人见到四大金刚居然拔剑在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要知道,利剑可非鞭子可比,鞭子抽在身上即便没反弹,马背上那公子哥也不会有生命之危。
但这利剑若是剁在身上,马背上那公子哥不立刻血溅当场才怪!
周朝南和丁三瞬间目瞪口呆,他俩哪里想到四大金刚恼羞成怒之下,竟要动用兵刃取马背上那公子哥的性命!
两人正目瞪口呆之际,未料原本一直在马背上俯身酣睡的公子哥,忽然抬起身张口吟了两句诗出来:
“醉乡路常至,他处不堪行!”
四大金刚本是想趁这公子哥酣睡未醒之际,乱剑剁死他出一口胸中恶气。
未想到他竟会突然醒来,四人登时一呆,不约而同停住了向前的脚步。
四大金刚之中的杨寿刚想开口喝问,还来不及张嘴,忽觉眼前人影一晃,瞬间身前已站了一人。
四大金刚俱都心中一凛:这直挺挺站在他们四人身前之人,却不是马背上那位年轻公子哥是谁?
四大金刚暗吃一惊,不明白这书生模样的公子哥,究竟是如何下马?又是怎么飘到他们四人身前?
他们兄弟四人的功夫和眼力本都不错,可是适才情形到底是如何发生,他们竟没有一个人能看清楚!
见到这公子哥神出鬼没的身手,四大金刚心底里暗暗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因为他们四人发现:虽然这公子哥身上透出浓浓酒气,但这公子哥那双眸子,此刻却犹如黑夜中寒星般炯炯有神,哪里有半点醉意?
四大金刚不禁有些忐忑起来,八道目光齐刷刷的射向身前这位书生模样的公子哥。
但见这位长身玉立的公子哥生得剑眉星目,面容俊朗。
头上束一领斯文巾,身上着一袭最能显示书生本色的淡青色长衫,显得风度翩翩,倜傥潇洒!
这一表非凡的年轻书生,赫然是一位浊世翩翩佳公子,哪里有半分酒鬼的样子?
四大金刚虽然被这公子哥那手神出鬼没的下马功夫所震慑,但在四周围观之人面前,却是如何也不肯失了面子。
四大金刚当中的老大杨福高声怒喝道:“大胆狂徒,胆敢阻拦相爷的去路,该当何罪!”
尽管杨福喝问之时,尽力显出一副气势汹汹之样,然而却是底气不足,明显色厉内荏。
这公子哥听到杨福喝问后,非但半点惊慌都没有,反而笑嘻嘻的反问一句:
“谁是相爷?难道是你们四位?”
他这句不慌不忙的反问之语,反倒把杨福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四人是相府中的开路先锋,相爷随后便到!”
杨禄见势不妙,忙替杨福支唔过去。
谁知那公子哥听了杨禄之言,却毫不在乎的笑道:
“可笑!既然相爷还没到,如何能说我阻拦相爷去路?”
那公子哥此话令四大金刚一时无言以对,四双眼晴你望我、我望你,显得大是尴尬。
四大金刚之中的杨禄,堪称最是诡计多端、阴险狡诈。
此刻见势不妙,他阴森森地一笑,说道:“好你个嘴尖牙利的刁民,你阻拦了相府开路先锋的去路,便等于是对相爷不敬,敢报上你的大名吗?”
这公子哥没有立即便答,却笑吟吟的反问道:“如果你遇到一条狗问你尊姓大名,你会不会告诉他?”
四大金刚之中的杨寿粗鲁暴燥,一时没反应过来,闻言抢先便答:
“当然不会!”
这句话一出口,杨寿便感觉似是有些不对头,一思之后随即疑惑地骂道:
“他妈的,狗怎么会说人话!”
此时四周早已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杨寿话语刚落,围观人群便发出一阵暴笑,连周朝南和丁三都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这杨寿是笨蛋,那杨禄却不是,岂有听不出这青衫书生绕着弯骂他们是狗?
不禁心中大怒,暗暗想道:
“臭小子,敢耻笑大爷是狗!今天势必要整惨你,不然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杨禄面色一沉,冷冷说道:
“尊驾好口才,尊姓大名能否见告?”
青衫书生见杨禄言语还得体,便也收起嬉笑之态,朗声道:
“在下姓李,木子李,名白,字太白。今天初到京城,便得遇鞭神西门扫柳的四位高足,实是在下之幸!”
这四大金刚的授业师傅,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鞭神西门扫栁。
四人实未想到,眼前这公子哥李白竟能一口道出自己四人师承,不由得暗自心惊。
原来这四大金刚的真名本来是雷猛、雷勇、雷刚、雷强,为了贪图荣华富贵,于多年前把真名隐了,改名换姓投入相府后,便作了宰相杨国忠手下卫士。
四人之所以改名换姓,一来投相爷杨国忠之好,相爷姓杨,那自然会对自己四兄弟另眼相看。
二来可避免四人成为官府爪牙的事情,传至师傅西门扫柳耳中。
要知道四人出师前西门扫柳可是曾要他们立誓,终身不得投身官府。
可这四人贪图荣华富贵,一出师门当即把以前之誓抛至九宵云外。
虽然投入了相府,但四人心底里却仍是惴惴不安,总怕自己的行迹被师父知晓。
因为若是西门扫柳得知他们四人违背师命,那么他们四人决计难逃师傅清理门户之惩。
这四大金刚原以为自己行藏隐密,却哪里想到竟被这李白一口道破师承来历。
四大金刚不免既惊且怒,瞬间杀机骤起,已打定主意要将李白斩于剑下,灭口、泄恨一举两得。
当下四人八只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李白,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了。
李白见四人面色齐变,继而感觉场中杀气忽生,心知自己所言可能已触动四人隐私,四人为了杀人灭口,如今已动杀机。
然而李白岂会惧怕?见到四人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当即不慌不忙地调侃道:
“我又不是大姑娘,四位何必如此看我?难道是想请我去喝酒,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吗?”
听到李白此话,脾气最暴躁的杨寿怒喝了一声:“请你去死!”
他的话似乎就是动手讯号,声音未落,四支剑已从四个方位齐齐向李白身上刺到。
鞭神西门扫柳的名声在江湖上如雷贯耳,四大金刚作为他的弟子,武功自然有独到之处,这四剑齐出,有如风驰电掣。
然而让四大金刚吃惊的是,自己这四剑居然全都刺了个空。
四大金刚直待剑招使老,才发现面前已无人影。
李白不知用了什么身法,在间不容发之际,竟已无声无息的飘到四大金刚身后,身子轻盈得象一张树叶。
四大金刚一招失手,立刻转身再度出招。四人手中长剑寒光闪闪,招数非但凶狠无比,还配合得天衣无缝,大有恨不得将李白一剑刺死当场之势。
李白虽然两手空空,但在四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同时夹击之下,却是丝毫不见慌乱,闪避进退之间,无比从容自如。
“君子动口不动手,四位不但动手,还用凶器,足见四位不但不是君子,而是凶徒了!”
李白在四大金刚联手进攻之下,以两手空空应对四支长剑,非但在剑影中进退自余,且还能好整以暇地开口调侃,足见武功已高出四大金刚多筹!
四大金刚听到李白口中调侃,全都脸色铁青,四人一言不发,只是把手中长剑使得密不透风,立意要将李白毙于剑下。
“来而不往非礼也!”
在剑影中进退自如的李白,口中忽地高喝一声。
话语未落,李白身法一变,一只握笔磨墨的巧手竟从寒光闪闪的剑影之中伸了进去。
在一旁观战的周朝南、丁三以及围观之人看得明白,莫不大惊失色!
难道这书生的手是铁做的?竟不怕剑刃?就算是铁所做,在四把剑的力斩之下,也要断成血淋淋的几截!(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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