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棵树

作者: 志华_77bd | 来源:发表于2018-04-10 23:40 被阅读822次

    今年的春天,虽有微寒的春风,有蒙蒙的细雨,更有洁白的春雪,花讯还是如期而至。你看在车水马龙街道旁的绿化带里,各家小区精致各异的小花园里,更有在人如潮水、花似海洋的公园里,都有几种未名的树木。它们或高大如松柏,或娇小如乔木,高低错落,相辅相成。它们没有繁茂的枝芽,没有如云的绿色,却都是花团锦簇、万紫千红。

    我的老师和几位同学都是摄影爱好者,他们每天在群里晒各自拍摄的最美春天,我和那个“同桌的你”还共同完成了一首诗,为他们加油:春风扬柳万千条,老树逢春吐新苗,绿草如茵初复地,姹紫嫣红花如潮。 

    一天,老师突然在群里问:“你拍的这是什么花?”一同学回答:“我不知道。”顿时我兴趣索然,是啊,这是什么树,这是什么花?人们如痴如醉地喜欢它、欣赏它、赞美它、展示它。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树,这是什么花。它为人间带来了美丽和欣喜,它们的生命如此绚烂而短暂,我们却只能把他们叫做那棵树,那枝花。当花落花飞花滿天,当零落成泥碾作尘时,有谁还会记得它?这对它公平吗?

    我黙默的看着窗外一排排无名的树木,那些即将凋零的红如朝霞,粉如薄面,白如美玉的花,不禁思绪万千,无限感叹。

    我的思路突然像脱了缰绳的野马,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早在解放初期,更早在我还未上小学之前。我还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那时我们家刚搬进单位新建的宿舍里,那是一个非常大的院落。一排排青砖灰瓦盖好的平房,每排之间距离很远,没有水泥硬化,是黄土碾平,宽敞平坦的道路,这就是我们童年的乐园。我们这一代人是共和国的长子,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有着无比自由快乐的童年。没有爸爸妈妈准时送我们去幼儿园,没有名目繁多的兴趣班。我们院一共十三个同龄的孩子,出来玩的时候,有人抱着妹妹,有人背着弟弟。大家又要吵,又要好,又健康,又愉快。大人说的一句话,至今记忆犹新:“吃面包喝牛奶,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是我们想往的生活。

    记得有一天,大门口外面来了两辆拉小树苗的卡车,厂领导对家属说,房前屋后要种树,每家都要领树苗。我清楚的记得,妈妈领了三棵树苗。一棵是柳树,一棵是槐树,还有一棵是丁香树。当时我虽然小,却记住了树的名字和模样。我的家门正对面种下了丁香树,它的右边种下了柳树,它的左边则种下了槐树。小树是那么纤细,那么短小,但它们却一天天茁壮的成长,我盼望着他们能长成粗壮而挺拔的大树。

    每天给小树浇水就是我的乐趣,端着一个旧脸盆,拿着一个磕了瓷的缸子给他们浇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几年功夫下来,小树竟然枝繁叶茂,长成了大树。每到春天,柳树婀娜多姿,垂下万千绿色的丝条,迎风摇曳;槐树高大挺拔,开出无数的槐花。唯有丁香树,是如何也没有它的兄弟们粗壮而高大,宛如一个妙龄少女,风情万种却苗条动人。但是它却可以开出满满一树五瓣的紫丁香花。春天里,许多小伙伴们就要折柳枝做口哨,每次我都会心痛的落泪。但是妈妈却大度地说:“不怕,树枝是可以折的。”于是孩子们高兴地拿着柳枝连蹦带跳地走了。那时,到处都有柳哨的声音,悦耳极了。相比柳树,一到槐树开花的时候,麻烦事也多起来,它的花朵又白又香又嫩,像一串串珍珠倒挂在树枝上。孩子们都喜欢吃槐花,却无法够到,怎么办呢?男孩子说:“爬树吧!”于是我们几个就开始学爬树,两条腿夹住树干,手掌上下移动,一窜一窜地往上冲,刚爬了几步,唰又掉回原点,摔个屁股墩,好疼一会,有时手也难免被划破。但是槐花的香气对我们太有诱惑力了,一次又一次,不停地尝试后,终于胜利。我们不仅可以在高的树杈上站着、坐着,还可以自如地将一把又一把的槐花塞到嘴里、塞到衣服的口袋里,这可是绝对没有污染的绿色食品。

    拿着丰厚的“战利品”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里,没想到刚下班回来的爸妈一阵吼骂,外加两巴掌:“看你的裤子都磨破了,明天还怎么上学?”低头一看,果然,膝盖上露着两个大窟窿,还有紫红色的伤痕。为什么没有觉得疼?太奇怪了。但是,打骂是不管事的,孩子们是不会听话的,一次次爬树,终于练就了我爬树的童子功,保证不输给任何一个男孩子。

    我八九岁的的时候,一场为期三年的自然灾害,不期而至。其实我忘记了什么,但是却清晰的记得些什么,我记得人们好像都很饥饿,我和其他孩子出了院子,到庄稼地边挖野菜,没想到好多大人都打起了我家柳树的主意,一个又一个的人把垂下来柳枝抓住,把嫩绿的柳叶撸下来,放到盆子里,端回家做饭去,一个又一个的人拿着有铁钩的竹竿,把我家槐树上的槐花钩走了,据说可以做成“拨烂子”(山西的一种面食),看见每天受苦受难的两棵树,我真的哭了,唯有丁香树,依然繁密、依然浓香,那紫色的花瓣,至今还常常魂牵梦绕进入我的梦乡。

    终于有一天,人们开始砍伐自家亲手种下的小树,因为它们长大了,成材了,可以派上用场了,更因为家家的儿女们也长大了,要成家了,他们需要空间,盖厨房、盖婚房,一棵棵树木倒下了,我仿佛听见树留着泪挣扎地说“我是你的家里人啊,我们一起同风雨、共患难,经历了多少风霜雨剑,经历了多少春秋冬夏... ...”然而没有人会顾忌树的感受,我们家也因为盖房子挖掉了我心爱的丁香树,柳树则做了一个大扣箱,槐树干做了小厨房的房梁。

    别了,我的三棵树,再见了那个时代。但是我却永生不会忘记他们的名字:柳树、槐树、丁香树。

    今天,再也没人去挖一棵无辜的树,他们有自己的生长空间,树可以自由自在的生长,花可以自由自在的盛开,但是遗憾的是,他们忘了给自己起名字了,但愿,我们和子孙后代会记得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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