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美疯了。我感觉自己也是凶手。
每次经过她家门前,我都禁不住想起阿美。
阿美是烙在我心头的一块病。
高三后期我与复读的阿美走得近了。一次她对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便认真地听着。她讲的是一个男孩和一女孩从初二相恋,男孩学习不好,初中就辍学,女孩考上高中,但二人一直相恋着的故事。女孩就要高考了,而且女孩应该可以考上。她问我:“读完大学的女孩和初中便辍学的男孩有未来吗?”单纯无知的我说:“只要有真情便有未来!”后来她告诉我,那女孩就是她自己。从此我知道了她和男孩浩的故事。
这一年她又落榜了。我因为报了华东政法等一系列政法系列学校也名落孙山。我只好和阿美复读。一起复读的还有阿美同村的阿波,他俩从小一起读书到那时,阿美经常拿阿波做笑料,阿波也总是默默地享受着这份调笑。我与他们同学两年,一年高三一年高四。高四时,每次都是我到他们村约了阿美,然后一起到阿波家等他收拾好,然后三人一起骑车出发。但每次返家时,走在浩村,阿波便一个人先走,他不敢经过阿美家门口,总是绕道回他自己家。而我要回家则必须经过阿美家门口,所以只好陪阿美一起到浩家,我在一旁看书,等他俩聊完,再和她一起回家。一年后,阿波接到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接到一张华东师范的录取通知书,阿美又没有接到通知书。
那年暑假,我来到阿美家,她不在家。一进家门我便嗅到紧张的空气。原来阿美妈趁她不在家,撬开她的小箱子,读了她的日记本,知道了她没考上学的真正原因。我的出现,让阿美妈找到诉说的对象。阿美妈说:“我和她爸对她都抱很大希望。如果她努力了没考上,谁都不会埋怨她。但她在学校却没把心思用在学习上……”阿美妈的诉说让我每根神经都蹦的紧紧的,大气不敢出。阿美妈问我:“你和波是不是都知道她的事?”我只感觉要窒息似的,我不敢说谎,向阿美妈坦白我们始终都是知情者。
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阿美家门的,只感觉阿美没考上大学,自己也有责任。
没隔几天,一个炎热的中午,阿美骑车急急的来找我,她说她的爸妈要把她锁起来,她从此没了人身自由,如果她再敢和 浩联系,就会被打断腿。她好恐惧,听得我也极恐惧。
后来我收到她用铅笔写的一封信,信中她告诉我:她是从她小妹手中搞到一支铅笔给我写的信,她想逃跑,让我去见她一面。我去了,那日她妈举起凳子要抡向她,她躲过了,我刚想从她妈妈手中劝下凳子,可她妈妈竟晕了过去,吓坏了我和阿美。好害怕的我,劝阿美断绝与浩的关系,替她的父母考虑一下。
和浩断了联系的阿美凭借着她的聪明和灵气,参加了成人高考,学了韩语。后来的阿美发展的相当出色。每次去看她,她都会蹦蹦跳跳地来接我。在她和她老公的家中,我能感受到她1米8多的帅气的老公对她的宠爱。事业上阿美更是春风得意!
可造化弄人,一次偶然,阿美与浩相遇了,旧情复燃。他们二人同居了。而后阿美离婚了。她要与浩订婚。我和阿波都接到请柬。订婚仪式在一壮观的山庄举行,好奢华的排场。几十桌的酒宴不一会就走空一半多。我们桌只剩下我和阿波,满桌的山珍海味,我们却吃不下一口。因为大大的横幅下,宽敞的台子上只有阿美一人在亢奋的手书着,口讲着,她神采飞扬,《菜根谭》中的语句随手拈来,娟秀的字体,灵动的思绪令我们叹服。一会儿汉语,一会儿韩语,一会儿英语,尽显她的才气与豪情。
浩并没离婚,村中没人知道他要离婚,他的父母也坚决反对他离婚……就这样,在订婚仪式前三天,浩不告而别,留下阿美一人支撑这场面。
阿美说:“没有谁是我真正的朋友。别看你们今天来了,你们都不是我真正的朋友,我没有朋友……”她的话让在座的人陆续离开了。我和阿波一直坐着,听她一个人在台上神采飞扬。她邀请我们上去唱歌,五音不全的我和唱歌不着调的阿波上去了,我们任由她安排,一起随她吼着,吼得我脸上是笑容,眼中溢满泪水。
做了妈妈的我和做了她人丈夫的阿波直陪她到曲终人散。
后来阿美进了疯人院。
这么多年每每想起阿美,总感觉她的疯,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多么灵气、聪明、开朗、乐观、活泼、俊秀的一个人怎么就疯了呢?!
该去看看阿美妈了,该去看看阿美了,否则她会终生认为:“没有谁是我真正的朋友。” 阿美疯了,但她依旧是我的好朋友,虽然我并不配做她的好朋友,但我还是渴望我依旧是她的好朋友!
人该怎么活着呢?要想不疯,要想自然死,唯有接受现实!我没有阿美的才情与勇气,所以我疯不起。为了不疯,唯有坦然接受生活的万般恩赐,永远对当下说:“是!”
如今阿美杳无音信,偶尔我会去看望阿美妈。希望今生还能见到阿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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