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李峰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天还没完全亮。
儿子小鑫就趴在李峰脑袋边上，莲藕般的小手正欢快的拍打着他的脸颊，一边拍一边断断续续的发出咿呀的嘤声。李峰没搭理他，眯开的双眼重新闭上，转身拉上被子，背对着小鑫，像要把外界都隔绝了一般，只想再多睡一会。刚刚看到儿子的一幕画面在脑海中慢慢抽离、消失，又回到了迷糊混沌的状态。
“啪”，像刺眼的阳光突然照射进暗室一般，迷糊混沌倏忽逃散，李峰猛的惊醒过来。原来是儿子一巴掌怕在他的耳朵上。李峰捂着耳朵，闭着眼发出一声哀嚎，“啊”！小鑫看到爸爸终于有反应了，兴奋的连续咿呀了好几声。
这一巴掌虽然不痛，但是打的耳蜗嗡嗡作响。李峰彻底失去了睡意，伸手摸出手机，才刚刚六点呢！儿子呀儿子，你跟老爸有仇吗？
李峰扭头看看妻子，她睡的很熟，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嘴微张着，轻轻的打着鼾，脸上散发出熟睡中的满足的神情。妻子的睡眠质量总是那么好，去年莫拉蒂台风登陆，肆虐全市人人无眠，她竟然还能睡得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婆娘”，李峰坐在床边低声嘟囔着。
“娟，该起床了，儿子都醒了。”
“几点了呀？”
“六点半了，早点起来吧，早出门路上没那么堵。”
“嗯，你先刷牙洗脸去，我再咪会。”
02
李峰抱起儿子，放在客厅围着围栏的软垫上。要是老妈在就好了，以前这个点，她已经把稀饭煮好了，油条也买回来了，这会儿还能帮我看孩子。
自从买了房之后，李峰就把父母从农村老家接了过来，请他们帮忙照顾家里带带孩子。夫妻俩都要上班，家中确实需要个老人。
可是老父亲住了半个月，就嚷嚷着要回家。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突然住到城市小区里，不习惯。
“我在这儿没人跟我唠嗑哩，闷得慌。”
“家里还有几亩地哩，我放心不下。”
“你二大伯家的大女儿刚生了个大胖儿子，我得回去帮忙张罗哩。”
拗不过老头的犟脾气，住了半个多月就送他回去了。没想上个月，老头在家骑摩托车一不留神给摔了。送县医院检查，小腿骨折，老妈连夜搭车回了老家。老妈这一走家里乱了套，饭菜得自己煮了，孩子得自己带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几个月他们夫妻只能自己想办法。李峰已经好几次带着儿子去上班了。
“这老头，一把年纪了还骑啥摩托车呢。”
03
昨晚的酒劲还没散，头晕沉沉的，身子轻飘飘的。脑袋像挤满了浆糊一般僵硬、浑沌。胃是空的，感觉却很膨胀，像是一个充满酒精气体的热气球，还在呼呼的往外冒气。
李峰打开水龙头，放了一盆冷水，一头扎到水盆里。冷冽乱窜的水分子冲击着脸上麻木的神经细胞，头顶像被针扎一般，要把脑袋里的浆糊挤出去。足足憋了两分钟，才呼噜呼噜的朝盆子里吐气，一边吐气一边甩头。混沌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
李峰怕喝酒，酒量也很一般。但是没办法，昨天来了两位俄罗斯的客户。好小子太能喝了，不愧是战斗民族，喝伏特加的，把公司几个业务全喝倒了。
李峰的棉纺进出口公司已经经营六七年了。大学毕业后李峰就在外贸公司上班，工作几年手里积攒了一批客户，想着给别人打工不如自己赚，于是出来自己单干。刚开始效益很不错，客户也稳定。但是这两年，国外经济发展缓慢，市场需求不断下降，人民币又不停的升值，到手的利润越来越少。加上近年来越南那边纺织产业发展迅速，价格比国内便宜很多，许多客户都跑到越南去采购，外贸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好不容易来了个大客户，哪敢怠慢呀。
很快就7点了，李峰再次叫妻子起床。这回妻子没再赖床，迷糊着爬起来，踱着步去洗手间洗漱。
该给儿子穿什么衣服呢，李峰对儿子的穿着搭配没概念。他朝妻子问道：
‘给小鑫穿哪件衣服啊？’
洗手间传来妻子咬着牙刷的含糊声音：‘随便，你自己看。’
04
这会儿已经七点半了，正常这个点必须要出门，再不出门就会遇上上班高峰，什么时候能到公司就没准了。
儿子已经穿戴整齐。经过几个月的训练，李峰已经能够很熟练的给儿子穿衣服、换尿布、喂奶粉，俨然就是个超级奶爸。
妻子还在不急不慌的化妆，李峰看看时间，有点焦急，忍不住催促道：
“快一点吧，再不走又要堵车了。”
“知道了，来得及。”
“我六点就起床了，你看你磨蹭到现在，又要迟到了。”
“知道了啦，催什么催啊！”
“你。。。”
喉咙里猛的窜出一股酒腥味，头晕的更厉害了，冒到嘴边的话愣是给生生的堵了回去。吵架肯定是吵不过妻子的，况且自己还在宿醉中，就不要生气了，耐心等会吧。
只是堵车怕是躲不过了。
05
李峰住的小区位于城郊，是个卫星城。社区很大，住在这的人很多。这里虽然偏远一点，但是房价还能承受。
买房的事计划了很多年。三年前公司效益好，李峰手里攒了一笔钱，计划在市中心买一套小两房，当时已经托中介在看房了。这时候股市突然火爆起来，身边的朋友都在买。看着身边的朋友买股票都赚了不止一倍两倍的，夫妻俩合计，先把这笔钱投入股市，赚一倍出来就能直接换三房了。
算盘打得很好，运气却太糟糕，刚一入市大盘就一路暴跌。李峰不甘心被套牢，硬是撑了两年。去年撑不住了割肉出来，算一算亏了一半。更郁闷的是，套在股市的这两年里，房价暴涨了不止一倍。这一来二去，市区的房子是不敢想了，只能买在这偏远的城郊。
自从搬到这里，通勤的时间就增加了两倍。睡眠的时间少了，每天早晨都像打战一样匆匆忙忙。住在这个社区的人们大都在市区工作，早晨一辆辆车从小区内鱼贯而出，拥向唯一一条通往市区的主干道。傍晚时分，再如潮汐般陆陆续续的回到这里。
“有房子就知足吧。”李峰心里默念，“把公司效益做好了，还愁没大房子住嘛。”
06
快八点了，李峰没再催促妻子。
李峰抱着儿子站在屋门口，已经站了二十多分钟。小鑫叼着奶瓶正滋滋的吸得起劲。妻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屋内不时的传来她焦急的呼声和匆忙的脚步声。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呀！’
‘哎呀，我的包包呢，有没有看到我的包包？’
‘我的手机放哪了呀？’
李峰始终没答应，他已经习惯这样鸡飞狗窜的早晨。只要耐心的站在门口等，战斗终究会结束，世界终究会平静的。
妻子终于准备妥当，光鲜亮丽的出现在李峰面前。
‘哎呀，怎么给小鑫穿这件衣服呀，这件衣服和这条裤子不配的呀，快换一件吧！’
李峰直愣愣的看着妻子，因为宿醉而发红的脸上一阵抽搐，鼓胀的胃部突然抽紧，这股抽紧的力量立即从胃部蔓延到全身。
“哇”，一口酸水吐在妻子明光锃亮的皮鞋上。
一个精疲力竭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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