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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厨房走出的母亲都干什么去了

从厨房走出的母亲都干什么去了

作者: 一棵小树苗 | 来源:发表于2017-12-25 14:44 被阅读138次

    冬日午后,偶得空闲,书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心似被何物牵走,总也安顿不下。于是,我便放它出门。

    漫无目的走着,隆冬天气,路人衣帽紧裹,仅露两只眼睛,紧盯目的地飞驰,行人如我散漫者几乎没有。

    人行道拐角处一卖干货的妇人,一左一右来回跺脚生暖。见我走近,吆喝声顿时大了起来:“芝麻棍、瓜子、花生喽……”

    看见她似乎看见了我的童年,学校放寒假了,我缠着要跟着母亲赶集,母亲未置可否,骑着家里唯一的自行车,载着装着缝纫机的工具箱匆匆出门了。

    十岁的我竟然伙同邻居走着去了集市所在地——大阳镇。因为兴奋,因为年少体健,五里路说说笑笑就踩在了脚下。

    热闹的集市扑面而来,腥臭味随着凛冽的冬风飘入鼻孔。集市的最外层是牛马羊猪交易市场,有圈在筐子里的小猪仔、有高头大马的骡子、有时不时扯着脖子拉长声调尖叫的犟驴、有拖着又脏又长奶袋的绵羊,脏兮兮的羊毛粘满了黄土……

    穿着棉大衣、戴着火车头棉帽、瞪着反毛布黄棉鞋的农人毫无形象地抽着抽着大烟、嘴里冒着白气、鼻里呼着青烟一搭没一搭地讨价还价……

    我本能地怕大牲口,掩面快步走过,提心吊胆提防着,生怕那仰天长啸的骡子抱怨命运不济给路过的我一脚。

    好不容易逃离牲畜交易区,晨光雾色中一个尖细的女声音飘入耳:“卖老鼠药喽,药不死不要钱……”

    这不是刚娃妈吗……?怎么干这让人难堪的行当!

    “卖老鼠药?”这么低下的工作。我顶看不起的就是这行当。

    再看,她红着脸,扯着脖孑使劲叫喊,我都替牛b哄哄的刚娃羞红了脸。他(刚娃)再不让我从他家门前路过,看我不拿这事羞他、臭他。

    走过五颜六色,让人不禁回头的年画摊前、走过卖锅碗瓢盆的日杂店,绕过堆满白菜、萝卜、土头的蔬菜店,拐过卖米糕、玉米棒的小食摊,经过数不清的水果摊,再绕过竖挺着的令人垂诞的红艳欲滴的冰糖糊芦摊……

    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接着又看见了一个亲切的面孔。我的心由兴奋雀跃转向踏实笃定。

    心理学上非常熟悉的一个词“安全感”,呼之欲出。

    我看见了母亲和大姐。

    母亲正弯腰裁衣服,大我四岁的大姐,脚踩缝纫机,眼睛紧盯着裁好的毛布片,手在熟练地而小心地往针眼下推毛边的衣料,缝纫机的飞轮在呼呼地转。

    街上人来人往,都忙着置办年货。需要做衣服的都先买好布,找个裁缝铺,量了尺寸,然后去采购其余年货,随后快下集的时候再来把裁好、锁好边的衣料拿走。

    母亲做活细致,时间长了乡邻五村的就传开了,她每入腊月,手头堆着、压着很多活儿,用现在的话说,订单很多。

    大姐看见我,问我怎么来的云云,很担心我的安危。我说了原委后,她明显放心了。而母亲,我高度怀疑她就没看见我,忙的就没理我,也没瞅我一眼。

    用我爸的话说,我妈心太大,心里就不装这些小事。我也有同感。我从来没觉得受过母亲什么压制、约束,完全是散养、放养长大的。

    倒真是大姐教导我们不少,说话不要太快,吃饭不要说话,不要和男生打闹,女孩要勤快、要爱干净,要有女孩样,回家后要随手关门……

    我一会站在母亲边上看她在大片布上比比划划,沿着白粉笔勾勒出的线条剪下去,一会儿看着大姐接过母亲递过来的布片锁边。

    看烦了,看腻了,太阳也落下山来。脚也冻僵了,手也冻麻了,肚子也饿了。可母亲根本也没停下来的意思……

    好不容易,有人来拿加工好的衣料了,母亲直了腰,和来人交谈了起来。来人是邻村的表姨,她看见我低头从包里掏出两根芝麻棍笑吟吟:“吃吧,好姑娘,几年不见又长俏了。”

    母亲边阻止她边说:“要不得,留下给孩子们吃吧……”

    她俩推让了好几次。

    零食对孩子的诱惑是致命的。何况在那个物质贪乏的年代。

    自尊和羞愧使我低头不语,她把芝麻棍放在我手边,拍了拍我的后背,一股暖意也随之涌上了全身。

    她走后,母亲和姐聊天中我知道:表姨人很能干,嫁的也好,本来很好的日子,可是表姨夫出车却遭了车祸,留下她和两个孩子还有年老的婆婆艰难度日。

    听说一直养尊处优的她,也准备摆摊卖年画。

    所以,母亲很为她难过。

    再饿我都没感觉了,那芝麻棍我是很难吃下去了,拿回家给了两个妹妹。

    天将黑,我和姐姐才帮母亲将裁衣服的支架、搭板抬着送到小镇上的远房亲戚家檐下。

    到下个集日,母亲定会将它们抬到集市上,支好,开始又一天的循环。再用这一天的辛苦所得,换取我们的生活所需,过年的油糕、米、面、酱、醋、茶、铅笔、文具、书包……

    本想着去集市凑个热闹,好好耍,看年画逛大集,哪承想,却隐隐触到生活坚硬的外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二十年眨眼溜走。

    我们在填饱了肚皮、武装了头脑后一天天长大了。如今,我也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呆头呆脑、束手无策地看着我的能干的母亲一天天白了头,老下去。

    “芝麻棍、瓜子、花生……”,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叫响了怔忡的我。

    一位普通纯朴的母亲,、一个被城管追赶的女商贩,黑色的棉服、黑蓝色的裤子,很便宜的那种,红通通的脸,被风吹的零乱的头发、粗糙的双手来回搓着,黑鞋里一双脚来回踱着,一双热切的眼睛投来探询的目光。

    “来两袋芝麻棍!”我脱口道。

    “好勒!”

    她麻利地递过两个袋子。她家也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吧!我想。

    付了帐,我的心没来由的竟然妥妥的安顿下来了。蜇身回家,掏出手机拔通了母亲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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