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玫瑰

作者: 楚晰n | 来源:发表于2023-06-22 23:17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本文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那鲜艳的玫瑰,并非自愿埋在烂泥里,而是不得不逃离烂泥。

    【1】

    那件案件从五年前说起,那时我还是刑警队里的实习生,整日跟在师父身后。

    师父是队里的队长,姓李,名江华,是刑警队里最有经验的刑警。

    我第一天来报告的时候,他便让我站在市公安局门口。我当时不明白他的用意,只见他指着我说:“干我们这一行,首先要学会观察。”对于“观察”两字,说简单不简单,但说复杂也十分复杂。我顶着夏日的烘烤,里面那条黑色打底衫湿了一圈 。他瞧我不说话,便给我出题。他让我观察他,要求有三点,一猜出他的年龄,二猜出他干刑警多少年,三猜一猜他特有的一个习惯。我仔细观察他一番,八字胡有些浓密,穿着褐色的短袖,我猜他大致有四十五岁左右,可还是有些不确定,我再看了看他的皮肤,有些黝黑,眼角有一处刀疤。他看我若有所思,便加入了一些难度,给我定了三分钟的时长。我额头冒着汗,用手擦拭完之后,再接着观察,发现他左手戴着一个褐色皮带的手表,我叔叔也有一个类似的,按照我叔叔的年龄猜想一下,大概四十左右。于是,我给他定了一个年龄范围,四十至四十五岁之间。接着,猜他干刑警多少年,我仔细盯着他脸上的刀疤,有两种颜色,一种是浅褐色,另一种是白色,我猜想伤疤应该有三四年,那么他是在什么时候留下疤的 。我想了一会,担心时间快到了,便猜他干了五六年刑警,至于最后一个问题,他竟然戴着手表,那么肯定有看时间的习惯,再者,有哪一个刑警是不在乎时间的。

    他瞄了一眼手表,说:“时间到。”

    我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他只是笑了笑,说:“勉强算入门了,不过你事先知道我的身份 ,有些胜之不武,所以我打算再给你出个难题。”

    我惊讶地嘴巴没合上,松了松手臂,那埋在脚边的影子随意延长,显得有些不耐烦。

    他指着正面走来的一名中年男子,说:“猜一猜他是干什么的?”

    我转过身看向那名中年男子,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和一件黑色西装裤,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皮箱,正朝市公安局这边走来。我想他的目的地竟然是市公安局,那他无非是两类人,一类是来报案的,另一类则是来办案的。看他提着箱子,我猜他可能是法医或者勘察组的同志。可当他走近我时,我闻到一股浓浓的酒精味。他看向我点了点头,又拍了拍师父的肩膀,说:“又在训练新人呀!”师父点了点头 ,说:“时间到。”

    “法医,他一定是陈法医。”我早听说过队里有个法医姓陈,在他手下的案子几乎没有出错。

    “不错,我姓陈,名印,确实是一名法医。”陈法医拍了拍我的肩膀。

    师父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  ,算入门了,接下来该去现场看看了。”

    陈法医露出诡异的笑容,“第一次去现场可能会不适,得有心里准备。”

    “我知道,我是从警校出来的,不带怕的。”我自信地挺直了胸膛。

    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大师兄,也是现在的苏副队,他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可你知道他吐得多厉害。”

    我摇了摇头,说:“我在网上找了许多视频看过,应该不会吐。”后面“应该”两字语气弱了一点,毕竟我没有真正去过现场,还是少了一些底气。

    “你小子不错呀,叫什么名字?”陈法医看向我问。

    我说:“林毅善,森林的林,毅力的毅,还有善良的善。”

    “好名字。”陈法医竖起大拇指。

    自那以后,我跟着师父整整一年,在他那里也学会了不少东西。师父平日对我也不错,他会带我去案发现场,然后虚心教我如何成为一名刑警。

    然而,这一切都被那个案子打破了……

    【2】

    那个案子发生在平远镇,归市里管辖,只是镇上有些落后,车开了一个小时,都没有发现一家小卖部。没办法,我只好忍着口渴陪师父出警。

    我拿出黑色的笔记本,取下笔在上面写了一个日期——2016年6月20号,那是我正式成为刑警队一员的日子。

    到了案发现场之后,勘察组已经在进行工作了。苏师兄从这边走来,看向师父,有礼貌地打了一个招呼:“师父”。

    “说说案子吧。”师父神情十分严肃。

    “死者叫萧芳,今年三十八岁,是镇上有名的艺人,今早被江边钓鱼的老者发现尸体。我仔细瞧了一眼,没有性侵也没有劫财 ,初步估算是仇杀……”

    师父没等苏师兄说完,便朝江边走去。我跟在后面。苏师兄推了我一把,说:“师弟,这一年长进不少呀!”

    “师兄,夸大了。”我应了一句,便向前瞄了一眼,看到一名穿着长袖衬衫配红裙的女人躺在地上,那长长的头发还沾着泥土。师父指着女人胸前的水果刀,可这种水果刀很常见,随便哪一家超市都会买到。我看到死者胸前被血染红,一股血腥味漂浮在空中。

    “算激情杀人吗?”苏师兄看向师父问 。

    师父摇了摇头,低下头看了看死者,死者周围的草垛沾着血,在死者身边还放着一朵玫瑰花。

    “有发现吗?”我打开笔记本,看了看尸体躺下的地方。师父看向那朵玫瑰 ,从裤袋里掏出一双白色手套戴上。

    可凶手为什么杀人之后要留下玫瑰,难不成凶手是死者的情人?我看着玫瑰花想了一下。

    师父看着死者嘴上有一个白色的长方形印子,再掀开死者的袖子,看了看手臂,叹了一口气,说:“凶手很冷静,先把死者捆绑起来,再用胶带封住她的嘴,然后用刀狠狠刺向死者的胸口处,导致她死亡。不过这也是我初步推断,至于死亡原因还需等陈法医来了,再进去详细检测。”师父说着 ,看向身旁的玫瑰,“只是凶手为什么要给死者送玫瑰呢?”

    “据我所知,死者私生活混乱,她本人有家室,老公是一名司机,可两人结婚三年没有孩子。再者,死者又是镇上出名的艺人,偶尔会被人拍出和当地艺人进酒店的照片或视频,所以我在想玫瑰花会不会是哪位当红男艺人送的?”苏师兄像做足了功课一般。

    师父看了看江边,有一层脚印印在地上,说:“勘察组采取过脚印了吗?”

    苏师兄点了点头,说:“一大早就采过了,这会应该送到技术组检查了。”

    “那就好,回去再查一下她都和那些男艺人有过关系,还有尸体是在什么时候发现的,有做笔录吗?”师父接着问。

    “有,那名老者说在七点发现了尸体,当时江边就他一个人。”苏师兄说。

    师父看了看手表,说:“现在已经早上九点,距死者被发现已经有两个小时。”

    我听到车开向这边的声音,往那边的方向看,才看到陈法医和他的助理拎着两个大箱子向这边走来。师父向他们朝了朝手。陈法医穿着白长褂,提着箱子走到死者身边。

    师父看了看陈法医,说:“交给你了”。陈法医点了点头,蹲下来看了看死者的头部和眼睛,又看了看死者手臂上及大腿上的勒痕,严肃地说:“按照死者身上的尸斑,可以断定死者应该是凌晨三点左右死亡。她死前经过捆绑,头部又经过钝器击打,但致命伤不是头部,而是胸部被水果刀所刺导致大量失血而死。”

    这一结果和师父说的几乎一致。陈法医拿出袋子捡起地上的玫瑰花,说:“这朵玫瑰花表层颜色还很鲜艳,可以去查一查监控,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人卖花,现在六月份说不定买花的人少,可以锁定犯罪嫌疑人。”

    “不错,阿宽,你回支队叫人查一下监控,还有与死者相关的男艺人。”师父看向苏师兄,把任务布置下来。

    “那我们呢?”我看向师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去死者家里看看,让家属认领……”

    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看到家属认领死者,但接下来的工作,又不能逃避。

    【3】

    经过几天的调查,我们都陷入死胡同中。与死者有关系的,或者有嫌疑的都有不在场证明。师父在草稿纸上画了一遍又一遍,深叹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电话响起来了。很显然,又出现一件命案 。

    这一次命案距上一次命案间隔了四天,可作案手法一致,死者都是头部被钝器打晕,手脚上都有捆绑的痕迹,而且,死者身旁也出现了一朵玫瑰花。接着发生两起案件,不管是市里还是镇子上,都造成不良的影响。赵局长挺着肚子气凶凶地来到办公室,说了一堆,最后只给师父三天破案时间。

    师父急了,拿出黑板乱画了一堆,再擦掉,说:“第一名死者萧芳,三十八岁,平远镇南山村人,第二名死者,李小凤,二十六岁,平远镇北河村人,这两条村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凶手应该有快速的交通工具。”

    苏师兄说:“还有,我让勘察组的人检查了附近,确实有发现车轮的痕迹,只是可惜的是,镇上这两条村比较落后,没有安装摄像头,所以查监控这条路走不通。”

    师父皱了皱眉,拍了一下桌子:“我看凶手就是故意挑没有监控的地方杀人抛尸,这样才躲开我们的视线,看来凶手反侦查能力很强 。”

    “还有一点难点就是,所有的嫌疑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所以这两个案子顿时没有线索。”苏师兄叹了一口气。

    “两名死者生前有没有关联?”师父问。

    苏师兄摇了摇头。

    我感觉这个案子陷入死合同,这几天虽然有和师父去死者家里询问,但都遭受到死者家属的嫌弃,原因好像是死者的私生活都有些混乱。我看了看师父和师兄,完全插不上话,再看了看坐在我身旁的小刘。小刘姓刘,名远浩,二十八岁就当上技术组的组长,他皮肤很白,师父总调侃他是个“死肥宅”,他也只是冷冷一笑,又把他的目光放在平板电脑上。

    师父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你们看,第一名死者萧芳是镇上有名的艺人,而第二名死者是酒吧女,她们两人生前虽然不认识,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私生活混乱。”

    我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说:“之前我在一本书上看过,凶手很有可能不一定认识死者,但凶手可能有道德洁癖,他看不惯一类人,就会想办法杀死这一类人,他们甚至会把这类行为称之为‘审判’。”

    “很有可能。”师父对我竖起拇指说:“一会我们可以申请并案调查,不管凶手想什么或者做什么,我们都要把他揪出来。”

    坐在我身旁的小刘缓缓地举起手,师父朝他点了点头。他站了起来,扯平身上的衣服,说:“我们技术科通过比对现场的鞋印,发现凶手身高可能在一米七五左右,而且鞋码是42码,再加上我们通过两名死者的案发现场进行对比,发现两个村子中间有一个交点……”说到交点时,小刘把平板电脑挡在胸前,看了一下苏师兄,又看了看师父。

    师父见他不说话,便问:“说下去。”

    “这个交点在上月村,而中心的地方是……华府小区。”

    说到华府小区时,小刘的语气变重了一些,然后再把平板电脑放下,看了看苏师兄。

    苏师兄冷笑一声,“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离我住的地方这么近?”

    师父看了看苏师兄,说:“我没记错的话,你住的地方在华府小区对面,是吗?”

    “对,我住在翠丽花园。”苏师兄托了一下黑框眼镜,不敢相信地说:“这凶手难不成就在我眼皮底下?”

    “竟然这样,你们小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的男子,你差队里的人去查一下。”师父看了看手表,再看了看门口,喃喃自语道:“这陈法医怎么还没来?”

    我认识的陈法医,他几乎不迟到。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陈法医拿着一份尸检报告走进来。

    “陈老呀,你可真是踩点到呀。”师父打趣道。

    “咱两年龄差不多,你咋叫上陈老了?”陈法医咧开嘴笑着。

    我和苏师兄也笑了起来,但小刘却在一旁盯着平板电脑看,他一向话少,而且存在感很低。

    “好了,笑归笑,聊聊案子吧。”师父看向陈法医,脸上有些期待。

    “死者李小凤,今年二十六岁,因发现尸体前一晚下过雨,所以在估算死亡时间费了一些时间,死者身上的泥土和案发现场的土质几乎一致,可以断定烂尾楼附近就是案发现场,而杀人的手法与萧芳的几乎一致,都是被钝器击晕,再捆绑,然后再用水果刀残忍将死者杀害,至于死亡时间应该是昨晚十二点过后。”

    “好,阿宽,带人去查一查昨晚十二点华府小区附近有没有可疑的男子,一旦发现,带回问话。”

    “是,师父。”苏师兄站起来,走出门外。

    师父看了看我和陈法医,说:“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有一些话要和小刘谈一下。”

    我有些好奇师父会和小刘谈什么,可没想到这一次却是我最后一次与师父见面。

    【四】

    那一天,2016年6月25日,师父失踪了整整一个下午,而在第二天早上才找到……只不过找到的却是他的尸体。

    师父就这样遇害了,尸体在华府小区的巷子口。我知道这个消息后,叫了一辆车赶到现场,可我只看到陈法医捂着脸,任由眼泪在指缝中流下。我朝他喊道:“不是师父,对不对,师父怎么可能……”苏师兄把我拦住,说:“小林,很遗憾,那个人确实是师父,不管是相貌还是DNA都错不了。”我听到整个人就像被抽走脊梁骨一样,站不起来又疼痛难耐。

    陈法医擦干眼泪,盯着师父的尸体,说:“头部有两处伤,一前一后被钝器击打,胸部被利刃刺种,和前两个案子死者的死因一致。”

    陈法医声音有些沙哑,说着说着便擦拭着挂在脸颊的泪。他的助理看到他这样,便叫来殡仪馆的同志把师父的遗体打包带回。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像被响雷炸了几下,脑袋嗡嗡直响。我跟着殡仪馆的车跑了段路,想起这几天和师父相关的所有事情……首先,是华府小区被锁定,接着师父就在华府小区的巷子口遇害,还有一点,师父死前单独留下了小刘,对,说不定小刘知道什么。想到这里,我迅速叫了一辆车就回局里,可回到局里后,我发现小刘已经不在了,问了技术科其他同事,才知道他昨晚收拾行李离开了。

    这件事我越想越奇怪,提出华府小区有问题的人是小刘,而如今离开的人也是他,难不成他知道凶手是谁?

    我抱着这些问题想了很久,依然给不出答案。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找小刘的下落,可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然而,这一找便找了整整五年。这五年我几乎去了镇上所有的村庄,都没有发现小刘的踪影,而局里也开始传,小刘就是这一系列案件的凶手,而他是畏罪潜逃。可我始终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今天,我看到类似的案件以为是那起案子的凶手,还出手打了几个犯罪嫌疑人。赵局长一怒之下,把我调到平远镇的派出所。虽然苏师兄有站出来替我说话,但如今他接任了师父的位置,成了刑警队队长。他夹在我和赵局长之间十分难堪,而我也只能接受这一调遣。

    【五】

    我来到平远镇派出所的这几天,大致摸清了这里的情况。所里一共有两组同事,轮流值班,早晚更替。在所里无非是去捉人,至于其他大事很少发生。和我同一组的杜升,人倒是机灵,可却长了一张乌鸦嘴,他一说有事,就必定出事。而今天,他懒懒散散地坐在办公室里,听着蝉叫和我抱怨着无聊,还说又是发生点什么事才好。他和我刚实习那会年纪差不多,大概二十三岁左右。可他话音刚落,就接到报警电话。

    电话是南山村村长打来的,说他们村里的村民和北河村里的村民打起来,原因是因为一块地皮。这两村离得比较近,有一块地皮在两村的交界处,这两村因为这块地皮打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可今天却让我遇上了。我瞪了一旁的杜升。他意识到错误,拍了拍嘴。

    对于劝架这种事情我不太擅长,也十分反感。我打电话给其他同事一起前往现场。杜升又拍了自己的嘴,说:“怪我,乌鸦嘴。”我推了他一把,说:“你这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快去骑车去现场吧。”

    派出所经济水平有限,出警也是骑派出所提供的电动车,不过好在派出所离两条村不算远,骑车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就到。杜升知道自己说错话,也不好意思拒绝我,只好拿起桌上的钥匙,迅速走出门。今晚很不巧,只剩下我和杜升值班,无奈之下,我跟技术组的同事打了一个招呼,让他帮忙看一下。

    杜升骑上车向我招了招手,“走了,老林。”

    对于老林这个称呼,我没有过于抗拒。我坐在他后面,扶着车一旁的铁架。杜升骑车就一个字:“险”,但却快和稳,我想他应该练过吧。

    “呜……”的一声,车轮撵过一条长长的沙子路。

    过了十几分钟后,我们到了村民争执的地方。只见两条村的人,各个手里都拿着“家伙”。我感觉手空荡荡的有些失策,不过好在我们的队长张墨来了,还有一组的其他同事,他们手里都拿着电棍。张墨身材魁梧,往两条村争的那块地一站,村民们都安静地看着他。他深呼吸一下,喊道:“你们为这地吵了多少年了,我看要不这样,干脆一条村一半得了。”北河村的村长站了出来,说:“那不成,说不定以前这块地就是我们北河村的呢?”

    “是吗?”张墨扯着大嗓门问道,那气势直直逼退了北河村村长。

    “我看这事我们也不争了,大家争来争去也该消停了。”南山村村长站出来说了一句,可一个不怕事的村民拦住他,说:“村长,那不行,这事得办。”张墨指着那个闹事的村民说:“我看这事就是你引起的,和我去派出所好好聊一聊,你是怎么煽动两条村的人打架的。”那村民缩了缩头,说:“派出所我还是不去了,没意思。”

    “还有谁想闹事的,都可以跟我进派出所。”张墨这一米八五的气势可不是盖的,这话一喊,几个村民便摇了摇头各自散去。

    我看到村民们离开,忽然发现人群里有一个人的背景很像小刘,我连忙跑过去。张墨拦住我,说:“好了,这件事也算缓下来了,你该回去值班了,不然被所长抓到什么把柄。”我朝那个人影的方向喊了一句:“小刘,是你吗?”

    “这天下姓刘的多,你要找哪一位?”张墨不解地看向我。

    “刘远浩,派出所可以查到这个人吗?”我似乎看到希望。

    然而,希望在张墨摇头那一瞬间破灭了。我灰心地走在电动车旁,拍了拍杜升的肩膀,说:“我们回吧。”

    杜升叹了一口气,说:“我们所这么小,想找一个人……”

    “闭嘴,骑车!”我是真怕杜升这乌鸦嘴,指不定又给我生出什么事来。

    “好,那你坐好。”杜升拍了拍自己的小嘴,搭着我往派出所的方向前去。

    【六】

    两天后,周六,我休息。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又想起那个背影,我确定我没有看错,他就是小刘。他是当年三起案子的关键人物,不管是萧芳、李小凤还是……师父,他一定都知道些什么。我始终不信他就是凶手,他当年一定发现什么,只是出于害怕,他才选择离开。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知道我住在这里的人,除了杜升那乌鸦嘴,恐怕也没什么人。我走近门口从门洞里张望,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和背着黑色双肩包的男人,我往他帽子下面看见他一半的脸。

    是小刘!我激动地打开门。他迅速闯进来。

    我立刻把门关上,细细打量他,他比当年黑了不少,走路的姿势也一瘸一拐的,我指着他的脚问:“这怎么回事?”

    他深叹了一口气,说:“五年前被一辆摩托车撞的。”

    “是凶手?”我问。

    “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戴着口罩和鸭舌帽,我想应该错不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又怎么会在这里?”我心里有些急。

    他拽着我的手,说:“再等等,我们还要等一个人,而且就在昨晚,又出现新的受害者了。”

    “什么!”我惊讶地看向他。

    他脱下双肩包,从里面拿出那一台平板电脑。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说。

    他指了指平板电脑,说:“你忘了,我是搞技术的。”

    “那我们要等的人是陈法医?”我猜测一下。

    “没错,今早发现的尸体。还是在北河村,死者名字叫……”他打开平板电脑,外面便传来敲门声,我走近门洞一看,看到是陈法医才放心开了门。陈法医拿着一个公文袋走了进来,心情有些沉重。我关上门,对他们说,“你们跟我来。”我把他们带到我的房间。我房间墙上挂着两名死者的照片和师父的照片。陈法医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些年……你辛苦了。”

    小刘看向陈法医,“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在观察你们。我在临走时在我的电脑上安装了一个软件,如果他们不破解的话,根本就想不到我在监控他……”

    “你怀疑他,是吗?但凶手不是他。”陈法医眉头紧皱,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原本也怀疑他,但我调了局里的监控,发现第一名死者的死亡时间和他的时间完全错开,那时候他在办公室……”

    “不可能,不会的,他不是我想的那个他,对吗?”我看着陈法医和小刘,虽然我也怀疑过,但我一直不敢往那想。我摇了摇头,“不可能是苏师兄的,对吗?”

    “你先冷静,听我说。”小刘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说,那一天师父留下你,说了什么?”我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刘,想知道已久的答案,这会却害怕知道。

    “李队也怀疑过苏副队,只是当时没有证据,苏副队反侦查能力很强,我们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线索,可李队却一个人去查,我想他定是不想看到自己培养的徒弟走错路,只是没想到……”

    “怎么会这样,苏师兄……”我的头像被炸裂的一样疼。

    “我知道李队遇难后,就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有危险,我不知道局里多少是他的人 ,所以我留了一手,在我电脑里安装了一个隐形软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观察局里的一举一动。而通过这些年的观察,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们两个,但我不敢回市里,毕竟没有证据,而且凶手还躲在暗处。”小刘惭愧地低下头。

    “那凶手是苏师兄吗?不对呀,身高就不符合。”我很难相信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他,今早发现一起案子,死者叫黄秀秀,我经过解剖检查尸体,发现死者在今早六点钟遇害,而这段时间苏队一直在办公室。”陈法医摇了摇头。

    我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对,那师父遇害这件事,还有师父会去华府小区,这件事除了小刘还有谁知道?”

    “当然,还有你的苏师兄,他在你师父手机上装了追踪器。那一晚李队让我查一查他手机有没有追踪器,可一查还真有。但李队不想打草惊蛇,他想劝苏队交出凶手?”

    “交出凶手?”我和陈法医惊讶地看向小刘。

    “没错,我查过苏队的家庭情况,他父母从小离异,母亲出轨,父亲便把一切的错都归于他们身上。苏队忍受不了,就丢下弟弟一个人离开了,可等他再次回来,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而当时他的弟弟刚好二十四岁,法学专业毕业。我入侵他弟弟就读的大学网站,查到他弟弟叫苏明阳,身高刚好一米七五左右,这和我们推断的凶手身高一致,这也解释苏队为什么调查这件案子时,总在刻意隐瞒。再者 ,死者一般分散在南山村和北河村,而华府小区到两条村之间的距离几乎相等。还有他父亲时不时对他弟弟施暴,把他母亲出轨的事情全部转移到他身上,长期如此,他心里开始扭曲。”小刘说出他的推断,却又拉长了脸,说:“只是可惜我们现在没有证据。”

    小刘忽然看向陈法医。我也看向陈法医,我们俩默契地点了点头。

    “不是,你们不会想让我去跟踪苏队吧?”陈法医退后一步。

    “不是。”小刘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个盒子,说:“这可是外国进口的微型窃听器,只要放在他口袋里,我们就可以录下声音,我相信他一定还把他弟弟藏起来 。”

    陈法医看了看盒子,说:“这东西可靠吗?可别把我搭进去。”

    “可靠,进口货,可不便宜,等这件案子结了,我得申请补贴去。”小刘把盒子递给陈法医。

    我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苏师兄为了包庇自己的弟弟竟然间接害死了师父。”

    陈法医咬了咬牙,说:“我本来想把那件事烂在肚子里的,但我一直怀疑,当年李队的死,不是一个人造成的 ”

    “什么?我站了起来,说:“怎么回事?”

    “当时我检查李队尸体时,发现他头颅上有两处被钝器所伤,而且是一前一后,回来仔细检查了才发现,这两下凹陷的程度不同,很有可能不是一个人造成的。况且以李队的身手,想轻而易举杀死他是不可能的,除非是一个认识他的人,拿钝器在他额头前面重击了一下,而后面还有一个人从背后偷袭 。所以……”

    “不可能,苏师兄真的是帮凶?”我依然无法相信。

    “一开始我也不相信,可我重复检查了几遍,再加上小刘刚刚说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两兄弟一起合伙……”

    “如果真是这样,我要亲手捉拿他们归案。”我叹了一口气,看向陈法医和小刘。

    “你们放心,我会想办法把窃听器放进他口袋里。”陈法医把盒子收进自己口袋里,就转身离开。

    小刘从包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关了机,输了一行代码,只看到画面出现了市公安局的画面,他嘴角上扬,说:“这一次,我不逃了。”

    我听了,心里想到一个问题,便问他:“如果当年你不离开会怎么样?”

    他低下头,说了一句:“对不起 ,当时我还不确定,也害怕……”

    “算了,都过去了,目前捉住凶手才是重要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屏幕里的画面。

    【七】

    到了晚上时,电脑上的画面变暗了,我和小刘盯了电脑一天,只看到几个人影在电脑面前晃来晃去,也没找到重要的线索。我们泡了两桶泡面,简单解决了一下晚餐,便盯着手机信息看,终于等来了陈法医的消息,他说已经成功把窃听器放进苏师兄口袋里了,但至于他怎么做到的,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但面对陈法医,苏师兄难免会疏于防范。

    小刘的平板电脑忽然冒出一个声来,像是开门声。我看到音轨在平板电脑上跳动着,忽然听到苏师兄喊了一声:“为什么你还要杀人,五年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小刘早按下录音键等的就是他们这一段。

    苏师兄的声音我认出来了,看得出他也不想他弟弟一错再错。

    “黄秀秀她该死,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吗?她是妓女,她不该死吗?最可恶的是,她还勾引我,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这么脏的女人存在?”

    “嘭”的一声,好像是身体撞到床的声音,随着又听到苏师兄的喊声:“那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当妓女,她从小家里穷,母亲再嫁,继父就把她送去当妓女,你以为她就该死吗?还有萧芳她虽然出轨,可你知道她老公怎么对待她的吗?她老公几乎天天家暴她。还有李小凤,她虽然是酒吧女,可是她有多穷你知道……”

    “现在你是在怪我吗?当初你一个人离开,把我丢在地狱里,你怎么就没想到你有可能杀死我,再说了,这些一定是你乱编的,对吗?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人,她们都该死,她们就像那个臭女人一样,都该死,该死!”

    我听出苏师兄的弟弟情绪有些激动,但很难想象出他们此时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

    “你太自私了,你把自己的不好施加在别人身上,你不该杀了她们,她们就算不好,还有法律审判她们不是。”苏师兄语气变淡了一些。

    “哈哈,法律,你当初帮我杀死你师父时,怎么不说法律,你不也是为了坐上你正队长的位置吗?这些年……”

    “啪……”

    我听到扇巴掌的声音。

    “你闭嘴,当初我又不是为了救你,我不可能去打我师父那一下,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把他残忍杀害。”

    我紧握拳头,狠狠地捶在桌子上。

    小刘叹了一口气,保存了一份录音软件,说:“是时候该收网了。”

    我给赵局长发了录音文件,和他说起整件事的经过。

    很快,赵局长就实行捉捕行动……

    【八】

    一天后,我去看守所看望苏师兄。他脸色苍白,看到我来却不愿见我。我硬是站在窗口前让他接电话,他叹了一口气,说:“对不起,我对不起师父,也对不起我弟弟,那一晚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我就一个弟弟……”我听了,沉住气,没有指责他,只是给他留了一句话:“你还记得师父对你的恩吗?”他听了,低下头,不敢把头抬起来。

    我走在长廊里,听到一个人在喊:“都是一群残玫瑰,她们该死,都该死,怎么还会有什么苦衷……都是不存在的。”我从窗口认出那个人,我没有忍住,拍了拍窗口,看守所的同志拦下我 ,说:“他脑子有问题,估计听不懂你说什么了。”我看着他的样子,和苏师兄很像。他的额头正冒着血,我想他定是把额头磕破了吧。

    我叹了一口气,看到师父的仇报了、案子也破了,就想去师父坟前看一看。我叫了一辆车,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师父的坟地。我向师父的墓碑走去,远远看到三个人,赵局长、陈法医和小刘。可能是我的脚步声重了些,赵局长转身看向我,说:“这市公安局队长的职位还空着,要不你回来试一试?”我朝师父坟前敬了一个礼,说:“歇一段时间吧,累了。”

    忽然,赵局长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手机,又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不能歇了,准备出警吧。”

    “我……”

    没等我说完,陈法医便推着我上车。我看着师父的遗照,一滴泪莫名地落下。陈法医调侃道:“多大人了,还哭,别忘了,你师父教的……”

    “好,出警吧。”我说。

    小刘打开平板电脑,说:“这一次命案发生在市里的世贸大厦。”

    我看着车往市里的方向行驶着,一道光正照在车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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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残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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