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王官村是母亲的出生地,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农历十月,鲁北大地一片凄冷萧杀,农民的日子过得异常凄苦,原本清贫的家庭迎来了小女儿的诞生。
母亲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姥姥、姥爷都是本分人,祖祖辈辈勤劳持家,靠种几亩地养家糊口,日子也勉强过得去。如果保持现状,艰苦经营也可以让孩子们有个快乐的童年,稳步成长,然而,母亲出生第二年开始,连年饥荒,一直持续了三年多,母亲的爷爷奶奶都饥饿而死,第三年头上,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彻底改变了母亲和这个家庭的命运。黄河决堤,殃及民众不计其数,张王官村地势低洼,洪水来临,数月不散。家里断粮了,四个孩子饿得直哭,姥姥姥爷无计可施。无奈之下,姥爷领着12岁的舅舅和14岁的大姨趟水北行二十几里路,到马颊河北地势高点,没有被淹的村庄去讨饭。俗话说“屋漏偏逢连阴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姥爷贫病交加,带着儿女讨饭,行至香匠村,便一病不起,性命垂危了,看着跪在眼前的一儿一女,姥爷长叹一声,撒手人寰,去世那年,也不过三十五六岁,三年自然灾害啊,不论是天灾还是人祸,所造成的后果就是难民无数,人口骤减。舅舅只身一人回村送信儿,荒无人烟的路途上边走边哭,南大洼沼泽地水深的地方几次溺水!饥饿、凄凉、恐惧,望着家的方向,他缓慢地往前挪动。
姥姥心神不定地盘算着姥爷和舅舅外出的天数,但最不想出现的事情发生了,舅舅满身泥水爬回家,而姥爷却不见踪影。
一个寡妇带着四个孩子,再加上饥荒年景,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嫁到马颊河北万粮张村的三姑姥姥给寡嫂和侄子侄女们找了个活路,让寡嫂带着孩子改嫁来到万粮张。
母亲的大娘膝下空空,提出希望过继二姨到她家,姥姥同意了,二姨年幼,没有自己的发言权,没有什么比有饭吃更重要的。不成想这苦命的女孩子十来岁时去地里割草溺水而亡。“大娘不拿二姐当人,二姐肯定受了不少苦,要是跟着自己的娘,她也不会死……”,每当回忆到此,母亲便会失声痛哭。
母亲离开张王官村时虽然已经六岁,但长期营养不良使得她对张官家村的生活没有任何记忆,她也是通过姥姥和大姨的口述了解的,她离开该村后,再回来看望已经是四十多年以后了。而姥姥,致死也没再回来过。
这次,我随父亲卖茄子来到这个村,还遇见了嫁到本村的二姑姥姥家的表舅,这是继九七年舅舅家办白事后第二次见到这个表舅,亲戚已经疏远了,这也是个老实的庄稼人,提醒了好大一会儿才认出我们来。
时光啊,淹没了过往。张官家村,埋藏着姥姥、舅舅、大姨刻骨铭心的记忆和伤痛。半个世纪过去了,物是人非,只剩下贫瘠盐碱大地上的村庄默默地坚守着。
(鼻子有些发酸,暂且停止)
我行走市井的那几年(6) 我行走市井的那几年(6) 我行走市井的那几年(6) 我行走市井的那几年(6) 我行走市井的那几年(6) 我行走市井的那几年(6)注,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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