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有故事的人》20

《成了有故事的人》20

晚上护士又过来帮我清理伤口，急急火火的，说她的时间不多，嫌我们没有把需要的材料准备好，应该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还嫌垃圾桶没有清空，离得太远。看我太太在旁边，就支使说“ 请你清一下垃圾桶好吗？ 马上”。看她的意思是需要另一个护士当助手。要不是我在养伤，都有点儿想发火了，这是约好的工作，不是临时增加事情，如果说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又不能准确说明几点到，我们不可能把东西摆在桌子上等两小时吧，桌子我们也要用啊。又一想她可能只是想满足一下她的虚荣心，找一下被人伺候的感觉。她把清洁水喷到我伤口上，边喷边说这个东西不好，味道不好。应该是先给我打个预防针。我太太说：“你说这个东西不好，…” 她立马说：“不要担心，我会清理掉”。我太太看她这么凶，就没敢再问。护士干完活儿，也不收拾，拍拍屁股直接走人，留下一摊让我收拾。后来我问我太太当时想说什么？我太太说“想问一下，有没有好一点的药，我们自己去买”。“护士太暴躁了，下次她来，我躲着点儿”。后来，护士来我太太和儿子都躲得远远的。

第二天换了一个护士，这个护士脾气好多了，我想以后就多让她来。可是她清理起来不痛不痒的，感觉像没有清理，就像一个地方痒，却没有挠一下就过去了，非常地不过瘾。我担心这样清理不干净，就暗示她几次我不怕痛，让她狠一点儿。她说：“不能太用力，因为也会破坏愈合的伤口”。 她这样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个护士干完活儿，都要自己收拾，我就主动说放着吧，我来收拾。其实第一个护士我也不是说非要她收拾，她如果做做样子或者说句话，我都会接过来。有些人做做样子也不会，可能和修养有关系，不知道怎么让自己舒服，让别人舒服。想到医生说要清理干净，反而比较盼望那个脾气暴的护士多来几次。

脾气好的护士来了几天以后，又换成脾气暴的那一个，我对她说：“你同事清理总是不用力，不如你清理的过瘾”。她的回答倒让我满意。她说她同事清理得也很干净，每人有每人的方法。我以为她会踩几句别人呢，她却没有。她说另一个人清理的也干净，让我放心了不少。我总是担心清理不干净不好拆线。

我通过电话申报了保险，第二天保险公司打电话来，问我受伤后要不要护士照顾，需不需要派人来家里做家务。如果需要她马上联系相关人员。还有她会寄书面材料给我。心想还挺周到，我说不要了。当时想过如果说不要了，会不会觉得伤得不严重，理赔金会减少。但是确实已经有护士来了，同时家里又是一个工地，也不需要别人收拾。尊重事实吧，理赔问题走一步算一步，总会有圆满的结果。

拆线那天，一个女医生把我叫过去，给我讲了以后注意的问题。最主要的是防晒，要持续一年甚至两年的时间，出门要涂防晒霜。前六个月抹一种除疤凝胶。我把我太太从网上找的一种胶带给她看，她说不能全信网上。她写了除疤凝胶的名字，倒是和我太太查的一致。网上说不能喝咖啡，不能吃酱油，怕色素沉淀。外国人几乎不用酱油，医生应该不会说酱油的事。可是咖啡能不能喝却没有说。和网上还是有些差别的。布塞进来了，看了一下我的伤疤，感觉很满意，布塞征求了我的意见拍了照片，说是为了以后改进。如果真像他说的有所改进，我就有可能“载入史册”了。说不定我带伤的面容出现在教学的课堂上，然后印到讲义上，学生在我的脸旁边答题，和我的眼睛互相注视。下次布塞再拍照片时我尽量保持优雅的笑容，含蓄、内敛、矜持一点儿。

布塞好像同时负责好几个房间，他又出去了。又进来一个医生说帮我拆线。我对先前的医生说可以帮我数一数缝了多少针吗？她兴奋了，说：“你先要知道里面有一些针是看不到的，只能数外面的。” 然后她趴在另一个医生的肩膀上眯笑着对我说“你是不是以后想对别人吹嘘一下你多勇敢，缝了多少多少针？” 她说话时的表情，我感觉像唐僧被关进了女儿国，绑在那里受她们威逼一样。我躺在那里，上面是两个女人的脸，其中一个趴在另一个的肩膀上，很有镜头感。感觉两个人在逼着我答应什么事情似的，还带着调戏的意味，随时准备耍流氓的样子。她说完数了数，20多针吧，数不清。带着坏笑从肩膀上离开出去了。

开始帮我拆线，用夹子夹住提着，用剪刀剪断，一拉就下来了。我以为拉的时候会痛，却是相反，用夹子提着的时候比较痛，拉的时候没感觉。剪掉一个她抹在我身上的一块纱布上，她抹一下我在心里数一下，到第七针的时候她问我多少了，我说7针。她说对。我心想她还挺上心的，专门帮我数。后来就开始不好拆了，因为线非常细又和结痂粘在一起，用夹子一拽就钻心地痛。有时候她抹的是结痂，我也没办法数了。有流血的地方，她就停下来帮我擦干。鼻窝里的几针更是艰难，痛得我腿哆嗦，眼流泪。她说对不起，因为太细了。我说“没关系，我忍着，你继续吧，不是你的问题。” 她的手就在我的嘴上面，我说话的气音都喷在她手心里，她就用手接着我说的话。又有几个地方流了血，她帮我用纱布吸干。总算拆完了，她问我你有数吗？ 我说没有，她说也没数。最后她开始数纱布上的线头，一共22针。我说嘴巴里还有，她说去问一下医生要不要拆，就出去了。后来布塞医生又进来，说里面的不用拆，会自己掉。他又拍了一个拆线后的照片，我还没准备他就拍完了。还说一个月以后再复诊，我心想，会不会我成了案例了，要全程跟踪？医生又检查了一下嘴巴里面，她把最外面的一针拆了。其它的没有拆，她说里面还没有愈合好，强拆会影响伤口。一共拆了23针，里面的6针没有拆。大约5厘米左右的伤口缝了22针，活儿算是非常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