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很温柔,风中夹杂着紫藤的浓香,丁香的馥郁,风过,扬起我的发,像母亲的手拂过脸颊,一种久违的亲切油然而生。童年的某个片段突然闪现在脑海里。
也是春天,我跟在母亲身后,走在田间小路上。一望无际碧绿的麦田,在风中诉说着丰收的希望。母亲穿着一件黄绿格子的西服领的上衣,这件衣服已经穿了很多年,洗的有些发白,黄和绿看起来已经不是很分明。她梳着齐耳的短发,看起来很精干的样子。
母亲手里,应该拿着一把弯弯的镰刀,另一只手里抓着一段断断续续接起来的绳子。我挎着一个大竹笼子,紧跟着她,我们要去果园旁边的那堵倒塌了的石墙下割草,回去喂鸡喂猪。那堵墙是守园人一间废弃了的小屋的西墙,起初并没有完全倒塌,每年春天到来,一群群孩子游荡在田野里,他们撕扯着石头缝里的金银花藤蔓,或者车前草,扳倒了石头在石下的草间寻找长着一排排脚的毛毛虫、斑蝥,才慢慢全倒了。
我们穿过村外的麦田,走过一条窄窄的羊肠小道,穿过大半个果园,来到坍塌的石墙下割草。
石墙根周围,密密麻麻长着一大片竹节草,嫩绿嫩绿的,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光是那绿色,看起来都叫人心生喜爱。还有不知名的野花,指甲盖那么大,顶着四五个紫色的小花瓣,如星星般点缀在浓绿的草色里。母亲的注意力集中在那片草上,她挥动着手里的镰刀,不一会就割倒了一大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腥味儿,仔细闻又有点甜甜的,很好闻,我停下来,手里攥着一把刚拔下来的草,使劲使劲地吸鼻子,好像要把那种清新的味道全吸到鼻腔里去。嫩草的汁液,染绿我的几根手指头,而母亲的两只手,却已经全被染绿了。她偶尔伸手撩头发,耳朵边上也染上了一道道绿色。
石墙下的草又嫩又多,我的小竹笼很快就装满了,提起来比先前沉重很多。母亲把割倒的草一左一右的码起来,用绳子仔细打成一个草捆,吃力地夹在腋下,腾出另一只手帮我提着笼,准确来说是帮我抬着。我小小的身躯努力向上拱,把一笼草挎在胳膊上,想让母亲少出点力。走过果园里那条小路时,母亲先背着草捆过去,放在田垄上,又返回来接我,我用身子顶着比自己大很多的竹笼,已经走过了小路中间。母亲接过我,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爱怜地理理我额头上的头发,什么也没有说;我闻到一股熟悉的母亲的味道,混着青草味儿,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情,有些温暖,有些想哭,但却没有哭出来,只是依旧挎着笼子,紧紧地跟在母亲身后。
寂静的果园里,清脆的鸟叫声此起彼伏,一股股莫名的花香扑面而来,四月的风,带着春天的清新,带着春天的凉爽,远处的麦田里翻滚着绿色的麦浪,母亲身上半旧的衣服被汗水和草色染绿。一想到回到家,这嫩嫩的草剁碎了撒到地上,小鸡仔们蜂拥而上的情景,我的心里又充满了力量,加快步子跟着母亲,朝家的方向走去。
……
很多年过去,那片果园渐渐荒芜,改种成了猕猴桃,我和弟弟妹妹长大了,我们带着母亲到城里生活,母亲再也不用割草,她却依然热爱土地,热爱着那片果园。
四月的风,请你慢慢吹,将母亲鬓角的白发吹绿,再抚平她脸上的皱纹,交还我一个清贫但却年轻的妈妈。
四月的风如你,母亲,那是你给予我的爱。乘着母爱的风,我是一个幸福的孩子,直至永远。
但愿这是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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