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心的人
我从记事起就有一个愿望,能有一颗心。
没错,我生来无心,本应是装着心脏的部位,空荡荡的。
我看着生命中经过的那些人,或因为欣喜、惊诧、愤怒而捂过胸口,企图舒缓过快的心跳。我很羡慕,我也想体验一把,心脏狂跳的感觉。
于是我从小,就将用黑色的勾线笔在A4白纸上大大的写下了我的人生目标:找到一颗心。
我知道我和别人不同,我可以没有心脏而活着,怕是我的生物系统也和常人不同,于是我不期待心脏移植,因为这不但对我不会有什么帮助,反而会让我被当成什么实验对象关起来。
我没有心,但我有人的七情六欲。我从小就爱看电视剧,小说,杂七杂八,哪里没有谈情说爱呢。我甚至比很多有心的人更懂爱。
我一天天的长大了,我的目标也从找到一颗心,变成了找到一个可以代替心的东西。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我已经到了四十,却依旧有很多疑惑。
我仍然是一个人,仍然没有心。
但是我有了一个秘密。
我渐渐地,开始从茫茫人海中,假想合适的人,是我的亲人、朋友、爱人。
隔壁种花的老阿姨,在我的想象里是我的妈妈,如果我有妈妈的话,我可以希望她有一双爬满皱纹但温暖,灵巧的手。这双手可能会做好吃的三明治,也许边边角角不会很齐整,粗粗糙糙的,但一定会很美味。可能会兴致来了,在床头放一束扎好的花。
楼下读高中的小妹,在我想象里是我的女儿,也许在早恋,每天在上学必经的路口跳上早已等在那里的男孩的后座,背着初升的太阳渐渐远去;也许会用偷偷攒下的钱买一些化妆品,悄悄盖住脸上调皮的小雀斑;也许会在父亲节或者我的生日,为我送上一份小小的礼物......
我为自己构造了很多的亲人、朋友、老同学......是不是,我也可以有个爱人?
我渐渐注意到了一个人,一个像我一样孤独的人。
他总是行色匆匆,很完美地诠释了一个路人的形象。
他是个邮差。
他很年轻,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深深的眼窝,看起来有几分异国的气息,身材高大,走路的时候腰板挺直;可他却又很老,眼睛里有一种超越了年纪的成熟。
他总是从不停留,每天将一份份报纸、信件放到门口的信箱或居民的手中,就迅速离去,头也不回地背上他的布袋,蹬着车子离去。
我很想认识他,认识这个同样孤独的,行色匆匆的,好看的男人。
我都没有心,都不算是人,哪怕想象中的恋人是个男人,又怎么样呢。
我想象他用那双粗糙的大手,熟练地做好本该是妈妈做的三明治,端到床前,再为我添一杯牛奶。我想象他会接我们女儿一起放学,带着休假的我一起去悄悄地看女儿的小男友和女儿的甜蜜约会,并在他们结束约会前赶回家,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假装没有做过那么幼稚的事情。
我想认识他,让他不要只存在于我的想象里。
我想要一个能真实存在在我的生活里的人。
我的目标,也许变成了想要和他有一段故事。
我开始在接收邮件的时候,递过去一杯橙汁,天气凉了,就是一杯热气腾腾的;天气转热,就是一杯带着冰块的冷饮。
他也开始和我有一些交流了。他会告诉我外面空气质量是否适合我晚上去散步,会告诉我他还有几家就可以结束今天的工作。
我是个胆小的人,一年过去了,最终也不敢再进一步。
直到有一天,他竟然约我出来了。
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去了美食街,吃好吃的,拍照,看电影,打电玩。做了一切我心中情侣该做的事情。
第二天他不见了。
这也许是我意料之内的。
毕竟这样突如其来的幸运,怎么会凭空降落在我这样一个人身上呢。
但我可能找到我的心了。
和他相处那一天的记忆,像棉花糖一样填满了我的胸腔。甜蜜,充实,饱满。
我搬家了,去了一个新的地方,找了一份新的工作。去接着幻想我的亲人、朋友,还有爱人。
毕竟又有谁会知道,这个心的时效,是五年、十年、还是永远呢。
有心的人
我是一个警察。准确来说,我曾经是个警察。
我现在是个卧底,一个见不得光的,时刻需要伪装的卧底。
我的任务是盯着那个看似慈祥和蔼,实际上心理阴暗,在自己的冰柜里塞满了“收藏品”的变态女人。
我深知过而不及的道理。因此我就像一个普通的,疲于生计的邮差一样,只做自己份内的事,送完信件就迅速离开,仿佛对这份工作厌恶至极,一刻都不想多耽搁。
但其实也的确如此。
我不想做卧底了,我想活在阳光下,想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我快看到希望了,我看到这个女人越发频繁地进出,她在寻找一个新的猎物。
我还看到了变数。
一个过去没什么信件的男人,最近邮件突然多了起来。同时多了的,还有每次一杯根据天气而变化的饮料。
我一开始还怀疑过这男人的居心。但我很快的打消了我的疑虑。
这男人有着与他年纪不符的单纯的眼神,有着略微神经质的敏感,自卑。
隔壁的女人突然沉寂了,她停止狩猎了。
我的卧底任务又要这样遥遥无期地继续下去了。
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无聊的内心,在不崩塌我设定的情况下,简单地和这个男人交流,聊聊天气,聊聊球赛,或者聊聊我的家乡。
我逐渐不再把这个男人当作无聊时的消遣了。我觉得我也想要靠近他,正如他想要靠近我一样。
我违背了我的职业道德,黑进了这个男人的电脑,我看到了他的梦想,有一颗心?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他还喜欢美食,文艺电影那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我决定,以后都要带他去经历一次,不对,要经历很多次。我们甚至还可以领养一个孩子,只要他想。
可惜我们没有以后了,我只有这一次。
我暴露了,这是对于一个卧底而言,最失败的事了。
我躺在那个女人地下室的手术床上,看着头顶的灯,简直要睁不开眼睛了。
这个时候,那个男人会不会在等着今天的邮件呢,会不会已经在对着镜子练习,想要鼓起勇气约我一次呢。
我被注射了麻药,但意识还在,我清醒地看着我被开膛破肚,看着那些原本是我身体的一部分的器官,被逐一取出,放入冰箱。
我渐渐看不见了,在刺眼的灯光下合上了眼睛。
最后的意识,是那个微笑的男人,那个怯怯的,天马行空的男人,向我发出了约会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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