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凉,山间的风吹得树影摇曳,掩映在山林间的小屋像星星般散落在大山。小小的我总分不清那究竟是天上的星星还是尘世的人家,若是人家,那它是不会灯火通明的,无事可干的我也许会和姐姐彻夜不睡等它熄灭的那一刻而发出惊呼:为什么会有住的那么远的人儿啊,他们离天空那么近,离星星那么近,但他们离集市那么远,过年的时候定然是大人小孩都热热闹闹地背着装得满满的背篓回到天边去。奶奶说过,住在大山里的人是幸运的,越是离得人间远,靠得天空近,那是受神明庇佑的,因为他们朴实无华,善良而美丽。
故乡的原风景——致城市奔波的你,深夜失眠的你每入夜后,母亲总会点一盏小小的油灯,在火光明暗中或是给布料上花,或是缝补着还带着阳光与土地气息的衣裳。她有一双灵巧的手,尽管因为劳作已有些粗糙发黄,但仍能明显的看出那是一双年轻姑娘的手,那个时候的她还不到三十岁哩。父亲咬着烟斗坐在庭前的一棵李子树下,大门左有一棵好大的核桃树,右边则有一片竹子,那竹子该是爷爷那辈种的吧,每年春天都要从土里冒出许多尖脑袋的竹笋,若是逢下雨夜,一晚就能蹭老高。一盏月灯挂在乌蓝的天空上,月亮的清晖洒在山间的每一寸角落,山上倒是雾蒙蒙的一片,而那已翻新的土地则有些发白;那月下的竹叶落下一地斑驳,影影绰绰间,父亲望着那透着昏黄灯光而映着母亲身影的窗纸发起呆来,直至风起叶落,秋虫浅吟,才起身入屋。
故乡的原风景——致城市奔波的你,深夜失眠的你尤记得那年夏天天气比往年更热,那时候的我已经长大得能帮父母干些活了。山里的人也是不喜夏天的,因为夏天天热活多,但也喜欢夏天,夏天昼长,活也干得多。在个平常的夏夜里,堂屋里堆了好多玉米,我们一家人,父亲,母亲,姐姐,奶奶坐在屋子里剥玉米,从傍晚便开始。那时,我该有十岁吧,一边剥一边打呵欠,父亲讲着今年玉米的收成,那块地收成好,哪里买的种子结出来的玉米大;我总喜欢挑个大的玉米褪去白衣,露出黄灿灿的肚子来与姐姐比大而博得母亲的赞允。有时我会爬到玉米堆上或是睡一觉,醒来,便见他们离我更近了而欢呼。月上中天时,堂屋里的玉米衣堆得如一座小山,明日那怀着牛宝宝的大黄牛又有口福了。父亲把我叫到堂屋的门槛上坐着,对我说农忙结束了,他就要去城里的工地了,他问我会不会想他,我已记不清我的回答,只记得他说吐口水在手心里就不会想了,说着便真的吐了些口水在我手心里……直至今日,我仍记得那晚的月亮有多亮,那晚父亲的慈眸有多暖,厨房里的饭菜有多香,那玉米衣好多好多,多得看不到尽头,但我却是忘了那夜我的回答——我是会想你还是不会。现在的我只想说,那个方法完全一点用都没有,每一天,每一夜,每一月,每一季,每一年,每一春,思念都会一滴一滴的浸入我的心,转瞬又不见,长大的我会克制对你的思念,因为这使我痛苦,虽然我背叛了你,但负罪感是能减轻这痛苦的,我愿意这样走下去。
故乡的原风景——致城市奔波的你,深夜失眠的你往后的一些日子,人长大了总会学会怀念。步入少年的我因为父母都放弃了在土地上耕作而更怀念以前的日子,他们说日日留在家乡农耕是没有出路的。那年奶奶去世了,姐姐去了县上读书,母亲也随父亲去了城里,那时我刚上初中,还没来得及体验小大人的喜悦便先尝到一个人的寂寞。母亲是在父亲后几天才出发的,她想多陪我几天。那日清晨,天微亮,母亲提着包裹嘱咐我几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没到半分钟便又听到母亲叫着我的小名声音哽咽地推门而入,泪眼婆娑地望着我,似乎想永远的把我装在她的心里。但我不能我不能流泪,看似坚强的母亲实则比我更脆弱,我像安慰一个孩子般的对她说没事,却不敢再多说我在家等你或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字眼,因为我知道这会使她心碎,假装平静才是最好的。
也许是到了情感容易敏感的年龄,那段时日我常常望着远山发呆,细数窗棂下的蜂窝又多了几个孔洞,秋日渐凉时躺在床上看床顶上母亲绣的鸳鸯、白鸽,和一些未闻花名的花朵,怀念风灯雨屋,怀念谷黄色的炊烟…直至冷秋里的一阵寒意才让我回过神来今日与邻家小伴有约,她是一个比我小几岁的懂事的姑娘,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任何烦恼都能抛至九霄云外,我的整个童年都关于她。
岁月唱一曲秋日的寒谣。田野的草枯萎了,却不见昔日那个追着小黑狗满野跑的孩子;酒街的梧桐叶落在了青灰色的雨街柳巷,却闻不见那长满青苔的石板路的叹息;老黄牛在金黄色的秋日里哞哞直叫,却唤不回那异乡的牧女。清灯冷阁里不见那灯下绣花缝衣的姑娘,但见那灯台上的滴露成霜;桃李树下不见得那望得痴迷的男子,但见那坟头的青草更显一分枯黄。那远山上的阑珊也不是点着灯火的人家,只是一颗可望而不可即的星星——那是回不去的故乡。
故乡的原风景——致城市奔波的你,深夜失眠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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