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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伯乐主题“非”写作之【传承】
这是第一次,菊花躺在吕掌柜的床上,放开喉咙,一连串的“好”字爆发出来。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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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掌柜没成家的时候就频繁逛妓院,累坏了身子。后来父母过世,吕掌柜继承了家里的药铺。
坏了身子的吕掌柜依然喜欢女人,只是正常地“睡”是不可能了,不过他有一万种办法,让自己的婆娘在硕大的床上,不断地配合自己发出凄厉的惨叫。惨叫声穿过卧室的门窗,在吕家深宅大院里撞来撞去。下人们先是吓得不敢出声不敢睡觉,后来却也习惯了这种声音。
就在这凄厉声声里,吕掌柜在心理上得到了一次次的高潮。
菊花是第三个嫁到吕家的人。
菊花嫁过来之前是略有了解到,前两任都是在吕掌柜魔掌下熄灭了生命之灯,但是家里吃不饱饭,倔强的菊花还是义无反顾地钻进花娇的肚子里被抬进了吕家的大门。
贺客散去,貌美如花的菊花第一次躺在铺着大红色绸缎被褥的软床里,配合着吕掌柜炉火纯青的手段,脆生生响亮亮地叫起来。菊花的叫声和前两任很不相同,前两任是“疼啊”“老爷饶了我吧”“不要”诸如此类的惨叫和哀嚎。菊花的叫声虽然凄厉,虽然声大如嘶吼,但是她的嘴里分明只有一个字“好”!这“好”字从一个小巧的嘴里爆发而出,拉着长长的女高音,刺破了浑浊的夜晚,刺破了阴森森吕家大院里几乎所有的房间,刺破了下人们早已磨出茧子的耳孔。
吕掌柜有一个干儿子,名字叫做石头,跟在他身边做管家,但是一直没有娶媳妇儿。三十多岁体壮如牛的吕石头对女人有着异常的渴望。
每当石头对吕掌柜说,他想女人他要娶一个女人的时候,吕掌柜脸色一沉,牙齿咬得咯咯响:“把你裤裆里的非分之想给我憋回去!”
州官不能放火,百姓岂能点灯?
除了这一点吕掌柜待石头还是不错的,给了吃穿,教了他治病的医术。另外,吕掌柜把祖传的治毒药的秘术都教给了石头。这毒药的交易自然都在暗地里进行,但因此吕掌柜挣了许多的银两。
菊花嫁过来的第一个晚上,她的“好”字的叫声吸引了石头。石头穿上裤子悄悄地来到吕掌柜的房间外,壁虎一样贴在窗下,欣赏起美妙的歌声来。
一夜两夜三夜,吕掌柜的手段夜夜如此,菊花的叫声夜夜如此,窗外的黑影夜夜如此。
人的欲望是逐渐膨胀的,膨胀的石头,便在深夜戳破了窗纸。一只闪着欲望之火的眼睛便看到了床上白花花的菊花绽放出千姿百态……
时间骑在白驹的背上匆匆跑过黄家大院。
有一天,石头由于生意上的事到吕掌柜的房间去找干爹,由于走得急没有敲门就推门而入。吕掌柜并没有在房间。
梳妆台的镜子里面坐着的是菊花,她把上衣脱了一半,镜子里的人裸露着整个脖颈;而镜子前面的菊花露出半截酥背,雪白的皮肤上面趴着一条鲜艳的伤痕。
菊花正在费力地往后背上擦药。
菊花在镜子里看见了石头。她并没有女人该有的羞涩和惊慌,反而面无表情。她并没有整理衣服来遮羞,反而双臂往下一垂,那丝质的衣服轻飘飘地滑落到腰间,上身的所有景点都实打实地镶嵌在镜子里,镜子里的所有景点都实打实地镶嵌在石头的眼睛里。
菊花就怔怔地盯着镜子里的石头。
石头瞬间便忘记了生意上的事,眼睛里喷出欲望之火,这火把镶嵌在眼睛里的白花花的景点烧了个遍。
但紧接着石头一个激灵,把十二分的意志力化成一盆凉水,泼在冒火的身体上。他低着头悄悄退出房间。
时间骑在白驹的背上继续匆匆跑过吕家大院。
几个月以后的一天,吕掌柜命人去叫石头去收一笔急账。去的人回来禀报说,石头刚刚去找一个贩卖药材的谈生意去了。吕掌柜不悦,只好吩咐下人套了马车,自己亲自去要。
账要得是挺顺利的,但是回来的途中要经过一片比较荒凉的树林。林中窜出几个蒙面歹徒抢了钱和马车,打断了吕掌柜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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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回来的吕掌柜卧床不起,把生意尽可能都交给了石头打点。
菊花的“好”字的惨叫声,却没有因为吕掌柜断了双腿而中断一夜。
断了双腿的吕掌柜手段更丰富。窗纸上的窟窿里依旧嵌着一只眼睛,那眼睛所属的脸上,皮肉狰狞,牙关紧咬,赤裸的胸膛里一颗疯狂的心脏泵着火,推向身体各个部位。他双腿狠狠地夹在一起,抖个不停……
某天一早,菊花完成了夜间的使命起了床,上厕所路过一间存放杂物的房子。房门突然打开,一双有力的胳膊从后面揽住她的肚子,迅速把她拖进屋里。菊花并没有挣扎,也并没有喊叫。
两片毛糙的嘴扣住了两片娇小的唇。
房间里高高的杂物后面有被打扫出一块干净的空地,地上铺着一张毯子。
房间的门并没有关上。高高的杂物后面有悉悉索索呼哧带喘的声音传出来,后来这声音就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好”字,这“好”字拉着长腔,声音尖尖的脆脆的,但是没有凄厉,只有欢畅。
忙碌的下人们有那么一刻停下奔波的脚步,停下劳作的双手,支楞着耳朵听,脸上流露出各种复杂的表情,有兴奋,有痛苦,有诧异,有幸灾乐祸。
这尖利的声音呈一个看不见的圆形扩散开去,穿墙越脊,辐射了吕家大院的各个角落,直至钻进吕掌柜房间里,声音才开始微弱下去。
一夜未睡的吕掌柜,四仰八叉地把疲倦的身子埋在软软的被褥里,鼾声和胃臭一起从嘴鼻里涌出来。
从此,吕掌柜的深宅大院里,夜夜“好”字连声,日日连声“好”字。
吕掌柜脾气愈发不好,夜里又增加了一万种手段使在一株盛开的菊花上面。“好”字的叫声比平日里更加凄厉。
而白天那“好”字的音量同样是增加了几倍,腔拉得更长,音色更是又尖又脆。
夜里叫声越惨,白日叫声越欢,因果循环,不知孰因孰果?
堆放杂物的房间被收拾的一干二净,安放了一个崭新的梳妆台,还有一张结结实实的新床,床上铺了火红的新被新褥。
生意上的事石头依然去请教干爹,事实上,石头做生意远不如吕掌柜。
白驹四蹄腾飞,驮着时间匆匆掠过吕家大院。
某天夜里,“好”字从吕掌柜的房间里依旧传出 ,凄厉还是那样凄厉,但不同的是“好”字叫了一个时辰以后,突然一连串的婴儿的高声啼叫刺破了黄家大院阴森的夜晚。
阿布出生了。带“把儿”的阿布得到了吕掌柜和石头的双重恩宠。
但生活依旧。夜里白天“好”字依旧。
阿布会叫吕掌柜爹了。阿布能跑能跳了。
由于石头经营不善,生意每况欲下,石头当家的吕家生活渐渐拮据。但吕掌柜攒下了很多钱,经常拿出来给阿布花,吃的穿的玩的应有尽有,哄得阿布经常在吕掌柜的床上爬上爬下,爹长爹短地叫。
而石头却越来越不高兴,他毫无顾忌地当着下人的面说:“老畜生霸占了我的儿子!”他把原来对阿布的恩宠渐渐变成了厌恶,乃至仇恨。
经常有这样的对话发生。石头对阿布说:“小畜生,我才是你的爹!”阿布说,“我有爹,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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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懂事了。吕掌柜教了阿布许多事情。
阿布对石头由厌恶升华为仇恨,对菊花也越来越不亲热了。
连续几天夜里,石头一边听着吕掌柜的房间里传出的“好”字的叫声,一边在自己的房间里研制一种新药。他在吕掌柜教他制作毒药的基础上,数次增减,熬制,熥(teng)干,终于弄出了一种特殊的粉剂,装了半瓦罐,藏在梳妆台的后面。
一天,下人给吕掌柜熬好了补药,正要送过去,石头适时出现在厨房门口说:“药给我吧,我正好要去见我爹”。石头端着药往吕掌柜的房间里走,却又多拐了一个弯儿,悄悄走进自己的房间。不大一会儿,石头还是端着药从房间里走出来,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了几眼,继续去往吕掌柜的房间。
这一切被十几岁的阿布看在眼里,他心中有个疑问,这狗娘养的,端着我爹的药进自己房间干什么?
石头端着药来到吕掌柜的房间。吕掌柜半躺在床上,两眼放着诡异的光看着一个方向。循着他的目光,石头看见菊花半裸着身子,呲着牙,一个女佣往她腰上擦药。
“出去!”石头动了动嘴唇挤出两个字,女佣忙不迭退出去。
石头看了看菊花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菊花面无表情,慢吞吞地穿好衣服,接过等在一旁的石头手中的碗。菊花端着药来到吕掌柜的床前,平静地说:“老爷喝药吧,兴许把你的病治好了,夜里就不用你那么辛苦了”。
菊花用小勺在碗里盛满了药,送到吕掌柜的唇边,勺子里的药,撒了一点在褥子上。
吕掌柜张着嘴,含着勺子服下了药。
菊花盯着吕掌柜的脸,发现他并没有异样,于是继续喂给他第二勺,第三勺,直到一碗药全部送到他的肚子里。
菊花把空碗递给石头,四目相对。石头接过碗,同时把菊花的手抓住。菊花停了停,把手抽回来。
啪的一声,空碗飞出石头手中,在空中走了个优美的半弧,砸在地上,完成了它特殊的使命,四分五裂。
石头伸出手臂,把菊花圈在臂弯里,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爹,你的两条腿我要了,你的女人我也要定了!”
吕掌柜两眼放出飞刀,射在两人的身上。他抖抖嗦嗦地抬起一只手指着他俩,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喉咙,突然连续咳了起来,中间时而夹杂着有些含混不清的嘶吼:“狗男女,狗男女!”
石头搂着菊花,朝房间外面走。阿布跑进来,撞在了石头的身上。趔趄了一下的石头仍然搂着菊花的蛮腰脚步不停。
阿布大吼:“来人,快请大夫!”
石头脚步不停,将一句话甩回身后:“神仙都救不了!”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菊花欢畅的“好”字,从石头房间未关的门里传出来,一直传到吕掌柜的房间。
几乎与此同时吕掌柜的房间里传出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好——”这声音一直传到石头的房间里。两种声音,一男一女,一个欢畅一个凄厉,一个尖而脆,一个狂而哑。
女高音的“好”字响了一段时间,便没有了声音。吕掌柜的房间里,却是“好”字不绝,如狼嚎鬼哭。
已经长成大个子的阿布抱着吕掌柜的头,泪眼婆娑:“爹别叫了,爹歇歇吧!”
吕掌柜披头散发,抓破了自己的喉咙,瞪着灯笼一样的大眼睛,张着流了黑血的大嘴一遍一遍地叫着“好——好——好……”
吕掌柜疯狂地叫了整整一个白天,傍晚时分力竭而亡。
石头吩咐下人草草把他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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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如梦如幻的夜里,吕掌柜入了阴间的户籍,而石头搂着菊花,第一次在夜里睡成龙凤合欢图。
躺在吕掌柜的又骚又臭的床上,阿布两眼冒着火,一夜未睡。
天亮以后,阿布来到石头房间门口站着,直到石头出来了,阿布叫了一声:“爹”。
父子俩重归于好。
时间如白驹,匆匆远去。
是年冬天的一个早晨,石头出门谈生意去了。过了一会儿,阿布禀报菊花说:“我姥姥的邻居捎信儿来让你去一趟,我佬姥病了”。
菊花匆匆忙忙带了些银两和吃穿用度之物赶回几十里外的娘家。
傍晚,石头回来的路上被几个蒙面歹徒扒光了衣服绑在树上,一个时辰以后,又被放了回来。
石头回来以后,晚上就发烧了,发烧的石头沉沉睡着。
阿布熬了一碗汤药,端了进来。他把碗轻轻放在桌子上,悄悄走到菊花的梳妆台后面,捧出一个瓦罐。阿布把瓦罐里剩下的药倒了许多在碗里,把瓦罐放在桌子上,用手指在碗里搅拌了几下,一手端着碗,一手呼的把盖在石头身上的被子掀到地上。
阿布在石头的两腮上啪啪地打了两下,叫醒了石头,把一碗汤药递过去:“爹喝了这药就好了!”阿布把那个“好”字说得很重。
“好”,石头迷迷糊糊地挤出一个字,接过碗来,几口便将药全部咽下。
这一夜,下人们都听到石头的房间里传出石头声嘶力竭的“好”字。
阿布不见了。
下人里面有管事的进入到石头的房间,问石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得到的回复就是震破耳膜的疯狂的“好!好……”
管事的连夜派人去接菊花。黎明时分,菊花匆匆忙忙回来。撞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四仰八叉的石头躺在地上,披头散发,手抓着已经抓烂的喉咙,嘴角有黑色血液流出,两片嘴一张一张的,极其沙哑的“好”字微弱无力。地上床边一个碗四分五裂,旁边桌子翻倒在地,桌腿边有一个破瓦罐和几块瓦碴儿,一些洒落在地上的粉剂。
菊花进来跪在地上,一只胳膊揽住石头的头,另一只手颤抖着摸在石头的脖子上。石头拼尽最后的气力用手指指瓦罐叫:“药,好——”突然血红的眼睛迸射出刀一样的光,恶狠狠地叫:“阿布,好——”就闭上了眼睛。
菊花放下石头,慢慢捡起那个破瓦罐,一串渗人的笑声在房间里窜来窜去。菊花捧着瓦罐跑出了房间跑出了黄家大院……
后来有人说,阿布认了一个戏班子的班主做干爹。阿布最擅长的表演是口技,他会惟妙惟肖地模仿男女老少各种人的惨叫。戏班子演出将要结束的时候,他的班主干爹会用一根绳子拴在阿布的脖子上,牵着他在人群里四肢着地学狗爬。
班主手里的鞭子就使劲打在阿布的身上,笑呵呵地对观众说:“看这狗日的狗,叫得多惨啊!多赏两个子儿吧!”阿布便学了狗嗷嗷地惨叫。
也有人看到蓬头垢面的菊花捧着破瓦罐在行人后面撵着讨饭,嘴里连声叫着“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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