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鲲鹏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鲲鹏原来姓周,单名一个鹏字,出生在山中贫困小村。
家中人口多,他虽排行最小,也从小吃了不少的苦,但伺奉双亲特别尽心。
那年,师尊路过此地,见他枯瘦病弱,知他前世之过,今生命中贫苦,潦倒此生!
但又见他纯朴诚恳,孝敬双亲,也是前世之因,于是一时恻隐,道是与他有缘,可授他改命之法。
父母得知,喜出望外,劝儿拜师。于是辞别双亲,拜入师尊名下,随师尊移居灵山。
修法之人,四大皆空,所以师尊将他的周字改成了鲲,自此他名为鲲鹏!
那一年他18岁!
师尊所授之法,既有释家的大乘,也有道家的自然。
唯劝人向善,解救众生,善巧方便,冥阳两利为主!
鲲鹏潜心修法,心无旁骛,不敢懈怠。
光阴荏苒,转眼已是七年。
鲲鹏虽学有小成,但始终突破不了修为的上限。
问及师尊,师尊看着他略有所思,最后说:突破不了,是因为你还有段尘缘未了!
也罢,你下山去吧!
02
小五
我叫小五,听说我一出生,那些在外面围等的人知道是个女孩立马全散了,包括我爷爷叔叔还有我父亲!
因为家贫,家里总有想把我送人的意思。
我很少说话,为免引起注意,我尽量缩减食量,尽量不食肉,吃最少的杂粮去忍受最长的饥饿时间。病了我也很少作声,能忍的我都忍过去。
但家人不知,我常常能在梦中预见日后发生的事!
开始我也没在意我的梦,但后来梦中的事屡屡重现在现实里,我才发现我的梦很多时候竟是种预告!
我曾梦见过家门口放着一副红色的棺材,梦里有信息说,将要躺进去的人是我的爷爷。后来没过多久,爷爷就真的躺在了一副红色的棺材里摆在了门口!
还有一次,我梦见两个白衣人进了邻居六婶的屋子,第二天就听说六婶得了急病,三天后就没了!
……
这是我的秘密,我从不对人说。
上月开始,梦里有个婆婆说要带我走。
来的是六婆。
她的模样和梦里一样,白发,皱纹,有点吓人的眼神,一身黑衣,提了个布袋。
她是南山上的仙姑,俗话叫神婆。
她对我说:我来带你走的。
我点点头:我知道。
于是六婆打开布袋,里面都是花花的白银,对我父母说:这孩子,矮小多病又面黄肌瘦的,不是长寿的命,就舍给我老婆子看看门口吧!
我父母求之不得,况且看到那袋白银,眼都直了,于是二话不说,接过了六婆的白银。
六婆说:从此人钱两清,互不相干。
每日早上上南山来找六婆的人很多,我通常早上六点就起来,打扫好庭院,再为堂屋里供奉的神灵,倒上新茶,换上新鲜的果品,然后等六婆梳洗,净手,上好香,禀过神灵,就端上早饭,饭后,六婆闭目静坐在太师椅上,示意我去开院门。
院子外面已排候了一些来问卜的人,我引他们进院子排候,再引第一个人进去堂屋。
下午六婆要静修,是不接待人的,有时就传授我一些咒语法术,让我傍身。
六婆静修时我一个人就在山上四处走走,每隔几日就下山去采办食物与生活用品。
回来时如果东西太多,无人看见时,我就用六婆教的术法,将纸人变成随从,帮我把东西扛上山,进门后,随从就化成纸灰了!
但我从不会用六婆教的术法去伤害人或显露给人看!
与六婆生活,我的生活环境改善了很多,头发由黄变黑,个子也长高了不少!
甚至连梦也少了。
这些年做得最多的那个梦:是身处一个海边的木栈桥上,海面上云雾缭绕,看不到桥通往那里去,有一个人与我同行,看不清面目,梦中我要在潮退时,去拿栈桥下那淺水滩里的一个花瓶。
梦境每到这里就醒。我不明所以,有一次忍不住跟六婆说起,六婆细细地看着我,没说什么!
只是到了18岁那年,她伸手在我脸上施了术,摩娑着我的手说:希望这黑斑能助你错过这劫,也许你就能安稳的渡过这一生了。
从此,来山上的人都知道六婆身边那个本来清清秀秀的姑娘突然染了病,病好后左脸上留下了一大块黑斑,面目甚是恐怖。
为免惊吓到小孩,下山时我总会蒙上黑色的面纱!
03
鲲鹏
师尊让我下山去一个叫重城的小镇,我在镇上开了一家医馆。
除了普通的身体疾病,我也会治乱神怪力所致的病。
但遇到这样的病人,我并不会说穿,问明各人病发的起因经过,悄悄在药物里加持炼入一丝修为,待病人拿药回去后,晚上再集合各人信息,到当地的城隍里禀明,请城隍代为两方众生和解,各生欢喜,于是大多数的病人通常没过两三天就好了!
但也有少数因为因果有定,我也不会强行出头,一律拒绝!
早上是我的功课时间,于是设定了医馆每日只在下午接诊十位有缘人。
所以这两年,远远近近的人都传说妙缘医馆里的鲲鹏医师医术高明,药到病除。但只为有缘人看病,那些无缘的就多数是没救了!
医馆隔壁是香烛纸扎铺,因为要经常到城隍庙请城隍爷帮忙,所以我也经常在香烛铺里进货去供养城隍爷!
每隔几日,我总会在纸扎铺里看到一位面蒙黑纱的姑娘也到铺里拿货。
她总是一身素衣,黑发。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模样,瘦弱苗条,雨天时总撑一把油纸伞,静静地立在纸扎铺门前等拿货。
纵然蒙着黑纱,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总让人有一份与世隔绝,不食人间烟火的心动!
我是修为多年的人,但每次看到她,竟然会起情绪,这让我觉得愧对师尊。
纸扎铺老板说:这是南山上仙姑六婆收养的小五姑娘,只是染了病,脸上落了黑斑,所以遮面不敢示人!
仙姑六婆的名气我来镇后也略有耳闻,说是灵验得很。
只是纸扎铺的老板肉眼凡胎,不知那姑娘脸上只是施了遮颜术!
有几次我傍晚出城去城隍庙里时,还看见过她出了镇后,悄悄用术法变出了随从帮她拿东西。
04
小五
镇上只有一家香烛纸扎铺,每隔几日,我就帮六婆去铺里进货。
这两年,纸扎铺的隔壁开了家妙缘医馆,每日下午都有人在门外候诊,也听说那医师只为有缘人治病的规矩,大约二十八左右的年纪,诊完病后通常一身灰色的布衣站在医馆的门前。
眼神平静,修长秀隽,身上隐隐透着仙气,这是个修为很深的医师。
纸扎铺老板说医师也在他铺里进香烛去祭祀城隍爷。
这两样看来,那些医术高明,药到病除的传言也就所言不虚了!
我知道他也在留意我,我也不掩藏,其实也掩藏不了,他的道行,就算六婆也远远不及,何况我?
所以采办好出镇后,曾见到过他去城隍庙的方向,我也不避违地拿出纸人变出随从帮我拿东西。
我只是没想到,会有一天在他的医馆门前看到我的父母亲!
六婆带我走的那年我十二岁,到如今,时隔八年,我还是一下子认出了他们。
看来当年六婆买我的银子也真不少,他们的衣着倒是挺光鲜的,与以前的补丁破烂没法比。
父亲倒没太大的变化,此时一脸愁苦的用黑瘦的手扶住身旁的妇人。
娘亲的头发却有点发白,身形发胖,顶了个有点大的肚子,脸上隐隐透着黑气!
我心下一沉!
两人是被医师拒绝的无缘人,正跪在医馆的门槛边哀求那医师行行好心,救她一命!
路上已围了一堆的人,这样的情景,在医馆门前也时有发生,人们也屡见不鲜。
那医师面色略为沉重,一言不发,只朝我那父母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人群中也有人说:快去找别的医馆吧,鲲鹏医师的规矩定了的,无缘不看的!
也有人在私语:鲲鹏医师说不看,也就是没救了……
我那父母还在一直哀求,但医师毫不动情,转过身去!
两人无奈,只得起来,我才发现娘亲的左手与左脚都已瘸了,要靠父亲扶着右臂才能一拐一拐的走。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绝望中,慢慢的从我身前拐过,没有发现他们曾经卖掉的女儿正站在他们经过的路旁!
05
鲲鹏
我一直谨遵师尊的教诲,凡自己力所不及,涉及因果,定不能违天逆命。
一时的好心,可以会造成更严重的恶因恶果。
万般带不去,唯有业随身!
万事皆空,但因果不空!
从那对夫妇进来,我一眼就知道,这妇人的病,是因果到头,冤魂索命,恶果自受,无力能救。
他们不知道,并非我心狠见死不救,只因我也没有回天的能力,相信就算求到城隍那也没有办法!
他们在门口哀求我,我也不会动容,但我却看见那素衣的小五姑娘在纸扎铺门前冷冷的又死死的看着那对夫妇,黑色面纱下不知表情,但眼里却透着伤心,冷漠,木然,忧虑,惊惧还有疼痛。
我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神里装着如此多的感情,只知道,她是认识他们的,而且是很熟悉的。
所以当第十个病人走后,我并没有把门全关,留了一扇,我知道她会来。
我也以为我做够了心理准备,但当她进来走到面前时,我还是抑不住心下又一动,再一次觉得愧对师尊!
我也曾想过,师尊让我到此地等的有缘人,莫非是她??
她方才在路旁那瞬息万变的眼神已被疑虑代替,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的注视我,这让我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
我请她坐下:问吧,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
她纤细的十指微扣:那妇人是什么病?
冤魂索命!我说。
她害过人?她双手微颤!
并不是只害人才算是害命!动物也是命!
她害了什么动物?
我沉沉地说:她因手足疼痛已久,而误信他人邪门治病之法,生擒蛇类割尾吸血,以至每条蛇被绑七寸,吊高生吸血干惊恐怨恨绝望而死,这些年内,被擒在此男人手中,死在此妇人口中的蛇不计其数,死后还被破肚开膛,煮肉吃汤,手法殘忍。今日罪孽深重,蛇魂索命,实不可恕!
小五姑娘眼神惊惧,额上冒汗,身子忍不住的颤抖,双手死扣,指节骨头发白,说不出话来!
我起身倒了杯热茶给她:他们是你的亲人?
她胸膛起伏,点点头,又摇摇头,继而闭上眼:他们是我生身父母!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纸扎铺老板说,她是仙姑六婆收养的。对人对事这么淡然的一个姑娘,为一对中年夫妇来踏我的门,关系一定匪浅!
可还有法子可补偿?她稍定了神,只是双手还是微颤,伸手抱起了热茶杯。
因果有定,善恶到头,不能违反!我说。
好,多谢!她站起来,朝我微微一拜。
转身离去。
06
小五
六婆发现了我的神不守舍,我也不想隐瞒,把今日的事告诉了六婆。
六婆沉默许久方说:万物中,蛇最有灵性,但蛇魂的怨气也最深重,一旦被盯上,报复的不止一人,会全族出动,生生世世追寻,直追到那仇家的子子孙孙身上,祸及后代吖!
当年我无意中预知你们家有这样一日,又和你有缘,所以才来带你走的。
当年钱银两清,你与他们再无瓜葛,他们也是心狠,如此残害生灵,罪有应得。这不是我们的能力范围内!也是爱莫能助!
没有法子了吗?六婆!我轻轻问。
那医师人怎么样?六婆不答我。
挺好的,修为很高!我说。
六婆看着我,长叹一声: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入夜后我在墙上画了一道门,推开出去,就到了蛇族的地方。
这是六婆曾教过我空间转移术,用来逃命的!
但我第一次用,却用到了这里。
六婆不能帮,但那毕竟是我的生身父母,我又不能坐视不管,所以也只能这来探探消息。
我站在一片草地上,四面都是些长满野草的小山丘,自我现身,四面八面都已发出咝咝的吐信声。
腥味扑鼻,有毒气!
我来时竟没想到这一层,没做防护,慌忙护鼻屏息,随手抽了一叠纸人,化为随从,将我围护在我中间!
腥味越浓,夜色下,那蠕蠕挪动的沙沙声,千军万马一样阴冷森森地杀将过来!
数不清颜色各异,五花斑斓的蛇直直的立起了头,红色分叉的信子吞进吐出!小小的眼睛发出幽幽的凶光。
我虽有心理准备,但头脑发晕,没想到消息都还没问,就已中毒了!
正想画门逃离,却发现手脚无力,几乎倒下。
心下一片恐惧袭来,今日不会葬身万蛇之口吧,如果那样,算不算抵上娘亲一命??
正绝望中,突然眼前灰衣一闪,一人已立在身旁,一手拽着我手臂,随手把一颗药丸塞进我口:快吞下去。
抬眼一看,竟是鲲鹏医师!他衣袖一挥,群蛇马上后退。
药丸苦臭无比,但也顾不上那么多,马上咽下喉咙。
随后被他一提,身形离地,耳边风声呼呼,落地已回到医馆!
解药起效,我已清醒:小五谢过医师相救!
你决意要救你母亲?他问。
是的,我说。身体发肤,受诸父母,我是父母所生,恩深难报,父母有过,子女愿以命相抵。
况蛇魂索命至后代,为了家中其他亲人,我也是义不容辞的。
医师叹了口气:既然你愿以命相抵,那办法还是可以一试的。
真的?什么办法?我问。
师尊说:长海中,潜藏着一条千年的蛇王,它能召唤它那些子孙的魂魄,只要它肯帮你,那你父母与亲人就无虞了!
但条件是,你要舍弃你的心!
我的心对蛇王来说有什么作用吗?我问。
蛇王修炼千年一直未能升仙,是因为它一直不能驯服自己的暴躁兽性,达不到至静的境界,参不透最终羽化之法。
但如果它能得到世上善良又有灵气的心,就能助它精进。
末了,他落了一句:我会和你一起去。
07
鲲鹏
师尊问:你决意要助她?
是的。我说。
你可知道蛇王可能既不会宽恕害它子孙的人,还会分分钟取她的心。那你怎么样?师尊严肃的说!
我想了想:我会拼尽我的修为去帮她,如果失败,用我的心去换她的。
为什么?师尊目光炯炯!
我低下头:弟子愧对师尊,我对此女子动了凡心!
08
小五
我跪在堂屋的神灵前,心中祝祷六婆以后身康体健,平安百年。
明早就动身去长海!她的恩情我来生再报!
我只跟六婆说要跟鲲鹏医师去灵山请他的师尊帮忙,并没有说长海的事。
六婆静默了一下,交给我一锦囊,说危难的时候就打开它。
然后问:他为什么帮你?
我脸有点热,低下头,他今日说会和我一起去。
去一个可能有去无回的地方!
这样的话,出在这样一个的丰神俊朗的男子口中,我不能说不心动的!
这打小,除了六婆,从来没有人关心过我。
六婆明了,也不多说,慢慢地走回房去。
是夜梦里,我再次梦到长海与桥,最后融进了一片黑暗里。
09
小五
纵然在梦里见过很多次,但亲身走上这栈桥,又是另一种感觉!
阴天。
大雾。
依然看不到木桥的那头通往那里。
我跟在鲲鹏的身后,海风飒飒的吹着他的衣袂,更显得他挺拔飘逸。
今日他的手里提了一把剑!为了我那深罪的父母,与他毫无瓜葛的一群人,去赴一场未卜的生死!
海面很安静,甚至连一只飞鸟都看不见!
快要走进浓雾,鲲鹏递给我一颗丹药,想起那次中毒,我乖巧的接过来吞了。
鲲鹏朝我微微一笑,不知是丹药的作用还是怎的,好像有千道万道柔和的光暖暖的包容过来,我全身感觉舒适,温暖,宁静,一时竟忘了我是个将死之人!
10
鲲鹏
潮水慢慢地在退却,我握紧了手中的长虹剑,率先走上栈桥,不知蛇王潜伏在哪?
四周出奇的安静,大雾笼罩,看不到桥的那边,寂静中我却感觉到了前面有股杀气!但奇怪的是,杀气中却隐隐又透着股仙气!
小五跟在我的身后,黑色的长发飘扬在海风中,素色的衣裙往后飞扬,玲珑苗条的身形在风中更为明显。
她脸上依然蒙着黑色的面纱,我也曾想像过黑色面纱后的容颜。有时我也想不透自己,竟然对一个只见过几次,点头之交,面目不明的女子动了凡心!
我们准备走进栈桥上的雾里,也许因为都已抱了必死的心,所以竟也没有什么害怕。
浓雾里不知有什么,我递给小五一颗解毒丸。这次的药丸不同蛇族那次,这颗我炼入了我的二成修为,足够小五跑很长一段时间。
小五会意,接过来吞了,我朝她微微一笑,拉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柔软微凉,我的心却觉得暖暖的,感觉这些年缺失的那一块终于补全了!
刚想起步走,小五突然小声啊了一声。然后一手把把面纱扯了下来,伸手摸住了左脸。
海雾中,她脸上的那块黑斑正在慢慢的消退,复原盈润洁白的肤色,与我想像的一样,清秀,绝美!
只是此刻她的脸上一片惨白,眼中惊恐,嘴唇发抖。
六婆!她说。
我也想到了,她脸上的遮颜术是六婆施的,现在容貌恢复,意味着六婆的法力已经消失!对修法的来说,失去法力大多数就代表死亡!
脑子突然电光火石的一闪,杀气,仙气!
我拉了小五一下子冲进了浓雾里!
11
鲲鹏
长桥果然是长桥,走出浓雾后,一眼望去依然还看不到尽头。
此间的海水竟是墨绿色的,海浪翻滚,咸咸的水雾像小雨一样飘洒过来,落在长桥上。与水雾一起落下的还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像断了线的纸鸢一样,轻飘飘,摇荡荡,无能为力,身不由主的掉落在我们的眼前!
银白色的头发早已凌乱不堪,眼睛已经紧闭,血从她左胸的大口子里奔流而出,流进黑色的衣服里,竟看不出颜色,而后才从背后的衣服中慢慢的渗透出来,蔓延到长桥上,鲜红,粘稠!
是六婆,她的心已经被挖掉了!
小五慢慢地跪了下来,苍白的脸上竟看不出悲喜,只是伸手把六婆的头发慢慢的捋顺到耳后,一言不发!
前方,一位鹤发童颜的仙长与一位斯文瘦弱的书生正在对峙,一阴一阳的两股巨大的法力正在他们中间抗衡,激得海面上翻起了滔天的巨浪!
但两人的衣服上却半点不湿,水雾根本就近不了他们的身。
那仙长竟然是师尊!
师尊的长袍里灌满了风,左手的拂尘搭在右手臂上,右手捏起了决,鹤发飘飘,在海风中看似随时都要飞仙的样子,脸色凝重,沉静的看着对方,但脚下已在往后节节退移!
那书生白袖轻拂,长身玉立,谁也不曾想这风度翩翩的文弱书生竟然是条千年的蛇王!
蛇王嘴角边还残留着一丝鲜血,想必是吞食六婆的心时留下的。
12
小五
鲲鹏提剑冲了过去,那仙长应该就是他的师尊,看情境,我知道他们师徒也不是那蛇王的对手。
我没动,我没有修为,也不懂仙术武功,不知道该怎样去帮忙,六婆只教过我变纸人与转移术,其他的我都不会。
但此刻的六婆已再不能教我任何东西了,她死了!甚至没有留给我任何一句话。
我是专程来送死的,没想到六婆竟然比我先来了,死在我的面前!
我慢慢地帮她捋顺她脸上凌乱的白发,但海风一吹,又乱了!
我觉得喉咙火烧一样的干,但哭不出来,况且现在也不是哭的时候。
前面海浪滔滔,水雾漫漫,鲲鹏与师尊又退了一大步。
蛇王青色的脸上透着幽幽的阴冷,柳叶斜飞的眼睛带着黄黄又猝毒的精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对面的两人,然后越过来,看着我!
与他的眼光一触及,我觉得仿佛有什么粘滑恶心的东西在脸上一带,胃里一翻,几乎想吐!
我不禁用手捂了一下胸口,与此同时,怀中有东西蟋蟀地响了下。我伸手摸出来,是六婆给我的那个锦囊。
她曾叮嘱在危急时候可以打开。
里面竟是一张招魂符!
黄色的纸符一寸寸地化为灰烬,迷离的黄烟中,六婆的脸慢慢地显现出来。
她说:小五别伤心,因果有定,前世我是你娘亲,所以今世仍来护你。
毒蛇出没的地方百步之内必有解毒的草药,蛇王千年长居此地,肯定也有它想得到又惧怕的东西!
烟雾散去,我张眼四望,长桥长长,水雾漫漫,到底那里有可以镇压蛇王的东西?
正迷惘,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我想起了梦里的那个瓶子!
我转身向桥头那边往回跑。
13
鲲鹏
蛇王哈哈大笑,对师尊说:“灵虚子,这本不干你的事,你还是回你的灵山去吧。你看,这女娃子都跑了,你师徒又何必为了这女娃子拼命?
我与师尊的额上已开始大汗淋漓,又往后退了一大步,回头一看,后面只剩六婆的尸体躺在桥上,小五已消失在来时的浓雾里。
蛇王脸上阴笑更重:那女娃的父母残杀了我多少的子孙?生吸了我多少子孙的血?她的父母与亲人我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师尊说:我本以为你在此修炼千年,兽性能驯,不曾想你竟食用人心来增长功力,实在有违天规,就算修成了也只能是个魔仙。
蛇王轻蔑地说:那老巫婆是自愿给我挖心的,说是用她的换那女娃的一命。
看她那么疼爱她前世的女儿的份上,我也应了,留她一命,但如今看来,这女娃子长得如此美丽,我在这长海千年也寂寞得很,让她来给我作个使唤也好!
我大喝:你休想!
蛇王阴阴的看着我:想不想由我说了算,你以为凭你们能挡得住我吗?
……
14
小五
我突然发觉我的步伐又轻又快,想来是鲲鹏给的药丸的缘故。
桥的这头,果然已退潮了,那个白色的瓶子也如梦里一样斜插在桥下裸露的淤泥中。
我飞身下去,竟然轻易地就捞在了手中,跃回桥上细看,瓶身光滑白净,与平常的花瓶一般无二。
底部画有一道符咒,竟是一道封印符,我在六婆的符咒书上见过。
书上说这种封印符用于封印噬魔神器,解封的办法要么是生祭魂魄,要么就是血祭!
这应该就是六婆说的蛇王惧怕的东西!
我划破手指,用血指顺着符咒涂画,然后把瓶竖放桥上,划破掌心,让血流进瓶内。
刚开始还是自然的一滴滴流,后来,瓶内好像有股饥渴的吸力,把我全身的血往瓶里抽。
这样也好!鲲鹏说我娘亲生吸了无数的蛇血,今日,这噬魔瓶又来吸我的,这血债也算是血偿了!
我慢慢地滑躺在桥上,海风轻轻的拂过,天空碧蓝碧蓝的,万里无云。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也这样,经常一个人躺在草垛上,静静地看天上的白云大片大片的从头顶飘过!留下一段一段的阴影。
噬魔瓶剧烈的在摇晃,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膨胀。我身上的最后一滴血也已被抽尽,堕入黑暗前,我看见瓶口倒向桥那边,浓雾一下子被吸得干干净净。
看见那边鲲鹏师徒正被蛇王双掌震得飞起来,落到桥下去!
蛇王仰天阴冷大笑,但转瞬间,一个无限大的瓶口正向它罩过去,蛇王脸上惊惧万分,现出原形,想往海里飞钻!
但那瓶的吸力有如宇宙漩涡,蛇王五彩斑斓的巨大身体才钻进海水半个身子,已被瓶子那无穷无尽的可怕吸力抽起,它在水面上血口惊恐大张,身体蜿蜒扭曲,奋力挣扎,但最后还是敌将不过被吸入瓶内。
瓶子瞬间缩小,跌入海中!风平浪息。
15
鲲鹏
我与师尊把小五与六婆的遗体带回南山,一起安葬在南山的后山上,这样她们又能在一起了。
回灵山时我们也绕道去看过小五的家人,她娘亲最终病发过世,她父亲也因此一病不起。但她的兄长姐姐们以及族亲们看来已没有被蛇魂追索的现象!
师尊说,虽然小五用自己的血去生祭了噬魔瓶,封印了蛇王,但因果不空,对她的亲人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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