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队伍的铁三角肖永寿竟和人们痛恨的采沙工头老丁打搅在一起了。
原本痛恨这帮人胡作非为的耳官村人们现在似乎没有了一年前那般主持正义的犀利了。像一群被关进牢笼里的猛兽,经过时间的迷醉,失去了本来的凶猛。他们现在已经彻底习惯了它们的存在了。
但请不要责备善良的耳官村人民,他们也只是在经济的发展中看到了谋取财富的希望罢了。试想一下,他们年复一年的忙碌,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般的勤劳,不就是为了能让各自的家庭生活的好一点,让子女有书念,仅此而已。
肖永寿和采沙船工头老丁的认识也不是很久。一个礼拜之前,肖永寿在河畔路北面的田地里劳动,晌午时分,村里的其他人都先回去了,只有他还在自家的玉米地里锄草。骄阳似火,灼烧着玉米杆的大叶片,也灼烧着他那头顶的草帽子,脊背早已被汗水浸透,粗犷的脸颊上也是汗流满面,他停下了锄头的步伐,用右手膀沾了沾脸上的汗,蹲在荫处的玉米地上,右手脱下草帽,用力的扇着热浪一般的风。他蹲坐在行系中,抬头望着苍绿的看不到尽头的玉米杆,心中又似乎泛起一丝清凉。他拾起锄头,站了起来,从一行一行的玉米间隙中向北瞭望去,清蓝的至水河隐隐约约地流动在眼前。这时,他心里就有个想法:太热了,去河边洗一洗。于是就撂下锄头,挽起裤脚,踩着灰苞土就向北走去了。
失去了玉米高大身影的遮掩,这会儿的肖永寿已经完完全全地暴露在火辣辣的太阳下了。
他脱了布鞋,抹去了背心,两只强壮的大腿浸在轻盈的河水里。整个人如同沼泽潭里的野鹤,享受着清凉与舒爽。正当他沉醉在这清凉中时,至水河北岸传了一声呼唤:哎——乡党,过来,吃瓜来。他站在水里直起腰来,望着北岸有一个个头不大的人向他正在招着手呼唤他。事实上,肖永寿知道那是谁在唤他,那正是采沙石的工头老丁,只是在这之前他们从不待见他罢了。在河边清洗了一会儿的肖永寿,这会儿已经清凉了。看着对岸热情的召唤,他也是奔着好奇,就从大回湾哗哗水处过了河,这条路线他很熟悉了,以往每年冬季捕鱼的时候都要从这趟过河。这里的河床以石头为底。河床突起,所以水比较浅,脚底坚固,不会陷入泥潭。老丁看到他过来了,就来到岸边热情的招呼着:兄弟,走,棚里坐坐,我一帮弟兄们都在吃西瓜哩,凑过去,一起呀。正说着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纸烟,给肖永寿发着。他接过纸烟,没有立即抽,只是夹在了耳朵上,随后就跟着老丁往他们的帐篷里去了。当肖永寿,看到一群人围坐在木板床上,分吃着七八个大西瓜,他才知道这看似漂亮的帐篷住所,原来是那么的简陋。这是他第一次过河亲眼看到里面的景象,以往他们在南岸的地里劳作,只是看着彩条布装饰的小屋有序坐落在北岸的滩地上,觉得这还挺敞亮,条件还挺好。但是现在,肖永寿改变了这个看法。人只有设身处地去感受,去了解,才能看清事情的本源。对于他来说也正是如此。
“来,兄弟,围过来一起吃么”。老丁端着一牙西瓜坐在床沿上热情的叫着他。肖永寿也是热得难以掩盖口渴的迹象,就和他们打成一片,瞬间化解了以往的隔膜,围坐在这帮采沙人的中间了……。
他们就是这样不打不相识的。从那天之后,肖永寿就开始在沙场打工了。只要是忙完自家田里的农活,就会扛着他那把专门为掏沙而买的新大铁锨淌过河去。那锨板宽而肥大,锨把儿也是他亲自在河畔路的丛林里挑选的上好树种而制作的。在老丁的鼓吹下,他再也不愿去村里王家干活了。来到沙场当采沙工,虽然这活有风险,但是收入比起给王家做工来说高了好几倍,这里的工资按天结算,每天装几车沙料,就是几车的钱,工资也很干脆,不会拖欠和捣鬼,只要肯出力气,钱是不会少的。在肖永寿看来这绝对算是个美差事。
至水河耳官村流域的沙场在老丁的带领下,从刚入驻到投入生产,没花费几天的时间。在他们眼里时间真的就是效益,是金钱。在改革开放的洪流中,基建狂魔不断的兴起,因此老丁牵头的沙场从销路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事实上很多年后,张垚才知道原先的周山县百货大楼、县二中等在当时看来高大的建筑群,它们所用的沙石料都是来自至水河道里的。它像母乳一样滋养着流域一带的振兴与发展,只不过,让人悲痛的是,不久的将来,它的乳房将开始变得干瘪,再也不会有当年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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