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黄河畔的野炊

现在学校都会安排春游或秋游。坐上大巴，着校服、列队，带上父母准备的便当，浩浩荡荡，到公园里放松大半天。先前不太有，学校也不会列计划，大概因为那时候的孩子多数“放养”。细算，自己从小学到高中毕业经历的郊游没几次，有，也是班主任私下和同学们商量组织的。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初二黄河畔的野炊。

是暮春，西北城市街头槐树黄绿的嫩叶还在孕育，柳树的枝梢刚刚开始柔软。班主任汇总意见和建议，经民主投票，决定骑自行车，往20公里外的黄河畔野炊。需要解决的问题包括饮用水、菜、米、炊具、燃料等等。经研讨，确定带明矾净化河水，炊具油盐及米菜由同学分头募集，燃料就地取材，捡河畔树林的枯枝树叶；并由部队大院的同学携带数把战备锹挖灶眼，——出发前两天全部落实到位。

当日，所有同学均准时抵达出发点。45个半大孩子聚在一起，手里拎着锅碗瓢盆和米油以及各色菜蔬绝对扎眼，更何况班主任还借来校旗绑在自行车的前把上。班级里45人，有自行车近40辆，事先已经安排妥当，没自行车的同学和有自行车且体力最好的搭档，独自骑车的驮家什。同时指定了4个组长，组长还配上了部队里借来的对讲机，——搞得布裤带上别着对讲机的组长们气宇轩昂，一直设法把上衣的下摆撩掖起来，让军绿色的对讲机露在外面，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哇啦”一番。

我和睿共用一辆自行车，是他的，永久牌26寸，新车。他先驮我，我骑坐于后座。西北春天风多，目的地在东南方，迎风。骑不多远就要换位，后来嫌麻烦，就轮流蹬脚踏板，——坐在前面的一直负责掌舵，累了，就说一下，把两脚收起搁在大梁上，像鸟儿一样匍匐，后座的抱着前座的腰，两腿前伸踩踏，速度的确快了不少。

——困难事先预计到一些，准备也充分，打气补胎的工具也全都准备了。路多数是柏油路，那时候鲜有汽车，所以骑行顺利畅快，驮家什的、没带人的偶尔还来一段撂把献技，哼唱一段小曲儿。驮人的同学换位、偶有的爆胎等事件耽误了行程，预计一个半小时可到，实际用了近两个半小时。

遥望见黄河平坦宽阔的水面绝对是一件开心的事，更何况多数同学还是第一次见到；扔掉车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到河边。那是黄河上游水尚算清澈，虽然河边萧条，但离这条著名的哺育了中华民族的大河这么近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女孩子在河边又跳又叫，男孩子有兴奋翻筋斗、在枯草上打滚的，也有抢过校旗来回摇摆着吆喝的，胆大的直接从黄土河岸的罅隙滑到泥滩地上，玩起了泥巴。

疯的差不多了，略做修整，班主任在班委的配合下开始落实任务。负责打水的带了三四个的水桶，从河里拎水，按比例把明矾撒进去等着澄清；负责柴火的队伍庞大，就分散到岸边的林子里捡枝子，搜集枯叶枯草。负责挖灶眼的也开始忙活，这个行当人人喜欢，捞不到摸对讲机，摸一下军绿色的战备锹也是幸运。河岸的黄土地经过一个冬春，够扎实，找到合适的地方，先刨坑，立一个灶墙，然后挖个洞，再开个灶眼，把锅安放上去修大小，然后凿三两个通风孔就行。

洗菜的活男女生共同担当：先由男孩子到河边的水洼把菜涮洗一下，再拿上来由女孩子用已经澄清的水清洗。天气尚冷，虽然大家的手都冻成了胡萝卜，但丝毫不影响兴致。第一次澄清的水早用大锅烧开了晾在碗里或灌进军用水壶，——那时候没有瓶装水和饮料，经历两个多小时骑行，用自己辛苦所得解渴是何等美气。澄清的水大家也十分珍惜，因为河水澄清一次至少需要20分钟。

理好菜蔬淘洗好大米，负责料理的同学出场。烧米饭用的是大铁锅，炒菜用的也是大铁锅，油么，是家乡有名的胡麻油。田野里胡麻油的香气弥散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口水在嘴里绕着舌头打转，烧火的、炒菜的、整理场地的不亦乐乎。饭香四溢的时候菜也好了，你争我抢的盛饭，盖上自己烧的菜，菜可能有过火的焦黑，饭可能有夹生，但滋味终生难忘，最后连锅巴也铲完了。吃饱喝足、洗涮完毕后原地小憩，矜持的女生也不管不顾地躺在枯草上，有云彩悠悠，有微风轻抚，有一片林子，虽然光秃秃的，但谁会在意呢？

自由活动的时间也是肆意，爬树、挖坑、奔跑、嬉戏，略显荒凉的岸边被一群半大孩子点缀得生机盎然。返回的时候很多人不愿这么快走，纷纷在野炊的地方做记号留念。掩了灶眼，灭掉火源，依据来时的分工和分组踏上归途。至集结点时路灯已经亮起，但没有家长到集结地等待。

——虽然没有相机留下影像，但这次黄河岸边的野炊，必将留在每个人的记忆里，一生也不会被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