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老丁。 负责采沙的工头,他们手下干活的人都这么称呼他。此时此刻,他正在为这支新队伍的前程有所煎熬。
挖沙船刚入驻不久,对于他带领的这帮人来说都是“背井离乡”。和附近村庄的人家也没营造出良好的关系,因此也没人待见他们,生活的也很落魄。更严重的是,他们的到来,破坏了宁静与美好的河畔。对于平平常常的普通大众来说,特别是社会最底层的人们来说,如何养家糊口在他们看来才是至关重要的。挖沙队伍就是这样的,他们肩负着家庭的责任,背上沉重的心里压力来努力生存,对的,是生存而不是生活。
对于耳官村的人们来说,他们对挖沙船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言传上:老板是个外县人,负责河道采砂的工头是至水河上游的,距耳官村大概有四十多里地的上卯村人。就是基于这样浅浅的了解,也恰恰给这支挖沙船队伍带来了神秘感。
他们这些人比挖沙船的钢铁之躯早来至水河一个礼拜。在老丁的带领下,他们在至水河畔北岸的荒滩上用旧弃的木板、柴杠搭建他们的住所,自掏腰包亲自买的彩条布蒙披于上,站在河畔路上也是别有一番新意,就这样,两米多高的彩色小木屋点点滴滴地分布于河滩草岸上——他们将在这里经受风吹雨打的考验。
在老丁和他们手下的一帮人正式搭建好住所后搬进来的第二天,平静与卑微的至水河就迎来了它们的“稀客”,四条大小将近的沙船像皮囊一般从上游飘来了。最终选落在搭建帐篷的附近,也正好在大能人胡双全原先捕鱼的回水湾的西侧。四条挖沙船依次摆开,拉出近百米的距离,纷纷从西向东一直摆开,入驻于至水河里。
正值激情澎湃的炎夏,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至水河的面容。河道两侧的狗尾巴草却仍然拼命地矗立着,像站岗的士兵一样守卫着至水河畔的和平。离开河道,一股热浪就会扑面而来。农田里,田埂上,玉米,杨树,柳树无一不为这天外来物般的钢铁之躯表露出最失落的心情。从接到消息到看到庞大的身躯,工头老丁带着手底下的几十号人就一直站在他们亲自搭建的帐篷底下的岸边上,用瞩目礼的规格见证着他们的到来。严肃的队伍中却也被着壮观的景象压倒了,站在老丁后面的几个人,看到从船厢里出来几个人后就开始嘀嘀咕咕着。从他们的穿着来说,和岸边的这些人是有所不同的。虽然都是来干体力活的,但他们将会是“脑力劳动者”,只负责开动机器和故障排修。很显然这是挖沙船老板的嫡系部队,他们穿着橘黄色的外衣,和今天抗洪抢险时人们穿的救生衣相似,带着一副黑色遮阳的眼镜站在船头,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气,俯视着岸边的几十号人群。那几个人就向老丁问:这些人是谁呀?穿得这么排场。老丁转过身向,用食指敲着他们的额头,向他身后面几个发问的男人说:这就是咱们的财神爷,以后靠他们养活咱们的,这些人可懂技术着哩。那种说话的语气像佛祖点化弟子一样让人讨厌。事实上,挖沙船只是一个空壳,这些人做的船厢也不过是装柴油泵或者是马达的位置。上面锈迹斑斑,充斥着金属的铜臭味,黄褐色的锈水还在船板上贮存着,但在这些戴着黑色镜的人看来,就是这些破铜烂铁,将会在脚底下的这片河道里创造出巨大的财富。
机灵与眼色并行的老丁,看着船上他这些兄弟们越来越近,于是就赶紧催促手底下的几个人说:你们几个,赶紧到帐篷后面拿几块长木板过来。几个手下似乎也意会到了他的意思,赶紧跑过去,每人抱着一扇长两米多的旧板材拿到了岸边。“老丁,够了吗?一个手下问他。老丁看了看地上的木板,仔细打量了一番说:这都是咱们搭帐篷剩下的,很多都腐朽了,不结实,去,再去拿一趟。当铁船停住在他们眼前的水面时,老丁就亲自把岸边的木板抱起来,顾不及脱鞋挽裤就向水里走去,把木板一端搭在船边缘上,一端放在岸边的脚地上,这时几个再次拿木板过来的手下也匆忙地把手里的木板铺到上面。忽然之间,一米多宽两米多长的木桥就搭好了。“一路辛苦了,欢迎各位兄弟们!”老丁首先第一个发出了真挚的问候。随后在岸边的几十号人的欢迎声中,那帮“技术骨干”依次下了船,来到了北岸上的帐篷群里。“老丁,宿舍搭建的不错嘛”一个身材较矮小的人坐在床板上说,老丁听了也挺高兴,心里觉得:这个人应该就是他们那帮人的头了吧。老丁还在冥想中,那个人又说:听老板提到过你,说你是挖沙能手,在你们上卯村那边是出了名的梢头。老丁听了后也不藏着掖着,接着他的话茬就对大伙说:原先我在我们那挖沙,河道没有这里的大,储砂量也比较少,但是每天都能完成生产指标。有一次,老板来沙场视察,看到我牵头的这个组采沙效率和出沙量都是第一,当时就招呼我过去,跟我商量去下游河道新开一个沙场,让我牵带头去“开荒”,我觉得肯定能挣大钱,于是就和几十位弟兄来到这里了。” 作为自家弟兄,他手下的人已经习以为常了,但那帮技术人员听了后却大为吃惊,“应该是个狠人”那个坐在床板上的矮个头大量着他。
日落西山,至水河北岸的滩地上,简易帐篷搭建的小屋被斜阳拉长了身影,这会儿几十号人显然已经打成一片,倚在斜荫下席地而坐,吃着大大小小、或生或熟的西瓜,欢腾的场面丝毫不亚于耳官村头大石头旁的的活动中心。
累了、困了之后,一片喧闹后的安宁就这样来了,他们懒散的坐在草地上,有背靠的,也有斜躺的,总之都在享受着这不冷不热的傍晚。老丁头站在地势高凸的滩地上,望着斜阳,望着那几条渺小的钢铁之躯,也望着泛着金光的至水河,它依旧静静地流淌着……。
渭水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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