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好友。
最近一个月来,每一个星期一,我总收到一个一块钱的红包。
发红包的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列表好友。
性别男,年龄0岁,昵称“爱吃鲨鱼的猫”,空间里空空如也。 甚至qq等级只有三级。
这是某一个女生的小号,我一直都这样想。
然后每个星期三只领红包,从来不回复,因为我讨厌被压制出招。
而且两个星期的红包我就可以买一罐可口可乐喝。
这样的便宜不能不占。
然后她改变了策略,改为口令红包。
“你是谁?”
“你喜欢吃什么?”
……
这是个狡猾的女人。
我继续领着红包,只是会迟上一个小时,在她来不及看消息时快速领完红包,然后撤回我的消息。
真可惜,她遇到的是一个更聪明的我。
这样的对决又持续了三个星期,然后她的口令红包又附加了诅咒术。
“‘你是谁?’谁撤回谁是土狗。”
“谁撤回谁是黑毛猪。”
“谁撤回谁吃外卖噎死。”
妈的,老子不吃外卖了。
这次我没有撤回消息。
“你是谁?谁撤回谁上厕所没有纸。”
她回复:
“{微笑}{微笑}你猜。{抛媚眼}”
我猜你大爷。
我没有回复她,半个小时后她又说:
“我是爱吃鲨鱼的猫。{大笑}”
我:“猫为什么爱吃鲨鱼?”
她:“可以吃的饱。”
我:“你一定很胖。”
她:“{微笑}为什么?”
我:“因为你太能吃了。” 然后我们结束了聊天,每个星期三我仍旧收到她的红包。
我想象手机那头的她是一直肥的像猪的猫,一边微笑着给我发红包,一边啃着鲨鱼的尾巴。 这个星期我又收到了她的红包,只是里面是十块钱。
红包的口令是:“这是十个星期的。记得买糖吃,再见{大笑}{再见}。”
我以前喜欢吃糖,草莓牛奶硬糖,后来我发现一块钱正好可以买七块。
一天吃一块,可以等到每一个星期三。
可我牙齿有了毛病,很久都没碰过糖了。
爱吃鲨鱼的猫的头像变成了灰色。
我点开她的头像,发现头像里真的是一只肥猫。
我想她会不会是胖的得病了才会给我把十个星期的糖钱一起发给我。
我又上网上查了查什么病会让人连发红包的时间都没有。
搜索结果为:
“傻姑娘为抢十元红包连发私密照……”
“那些藏在微信红包后的秘密……”
“艾滋病检查的最佳时间……”
…… 算了算了。
爱吃鲨鱼的猫,如果你可以看得见,请把我发给你的红包领走。
每个星期三都有一块钱。
给你看病用。
记得回复口令。
撤回的人是土狗。
撤回的人是黑毛猪。
撤回的人吃外卖噎死。
记得病好了继续给我买糖的钱。
我又开始吃糖了,每天刷很多遍牙。
希望你病快点好起来,希望你不要死。
希望如果你要死了,请把这辈子的买糖的钱都发给我好吗? 我算了一下,那是笔巨款。
一个特殊的星期三。
爱吃鲨鱼的猫又给我回了信息,并且领取了上个星期我发给她发的最后一个红包。
我之前几个星期发给她的红包已经过了期限,自动返还到我有些凄凉的qq零钱中了。
爱吃鲨鱼的猫回复了我特别简短干练的一个“嗯。”字。
本来是理所应当的回复,只是却少了表情包的陪衬,显得有些干巴巴的冷清。而且变得特别不像一只肥胖的猫,更像是一条在干涸湖面被肥猫调戏,濒临死亡的鱼。
爱吃鲨鱼的猫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活泼和惹人烦了,而我开始主动询问她的名字,她没有告诉我。
问她喜欢中午吃什么饭,她没有告诉我。
她只是回复寥寥几字,那些往常总陪着她出现的迷人的表情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突然感觉一个人的主动比被动更让人受折磨,我的求知欲得不到满足,她却没有了同我交流的欲望,我想了很多种理由说服自己,但最后我决定还是亲自询问她。
一个五月初的傍晚,我沿着操场,在微弱灯光的路灯下散步,并点开了她的肥猫的聊天头像。
我打字。
“你是不是要死了。”
几分钟后我觉得这样的问候太突兀,我又打字。
“晚饭吃了吗?你是不是要死了。”
“别怕,有的时候活着反而其实一种苦难。”
傍晚的风伴着奔跑的身影吹过我的颈肩,我看着逐渐隐没在树荫下的太阳,心情不错。
我想爱吃鲨鱼的猫可能要大哭一场,抱着手机因为我的安慰喜极而泣。
事实我在第二天才收到她回复的消息。
这是一个七十四块四元的巨额红包。
附加还有她的一句口令遗言。
“我......现在只有这么多了,一辈子有些漫长,就到这了吧。”
然后她的肥猫头像又变成了灰色,像之前一样。
只是太快,让我来不及回复她,这个姑娘在凌晨两点半给我发了这条消息,我想可能她真的是快要死了,只是可惜我还想问问她得了什么病......
我又开始戒掉每天一块的糖,开始像往常一样赖床。
我偶尔会和好友在喝酒的时候吹嘘我曾有过这样一段网恋,一个姑娘爱我到死。
可我不知道她的模样,甚至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只不过知道她知道我喜欢吃糖,而且她很穷。
我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她,点开她一直灰色的头像,翻开以前的聊天记录,有的时候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的嘴怎么他妈这么灵呢? 唉,睡了睡了,或许今天念叨几遍中奖了,明天你就会回来给我再把剩下的红包发完吧。
我很久以后发现,七十四块四元钱的红包,每个星期一块钱,可以陪伴我五百二十天。
一个普通的日子。
爱吃鲨鱼的猫又上线了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情,那个变成灰色许久的肥猫头像又恢复了往日的色彩。
但是不是在星期三,也没有给我发红包,而是发了一句向我求救的话:“我姨妈突然生病住院了,急需6000块钱,请转在621***1240****809512卡上,等回来我见面还你。”
我想了一会,发给了她一个一元钱的红包,打字说:“给你买糖吃。”
她很快回复了我,用一种生气的语气打字说:“?你借不借,不借算了!”
我:“领红包好吗{请求}?”
她:“神经病。”
我:“把红包领走好吗{拜托}?”
她:“.…..”
我:“红包红包,里面有一块钱给你买糖吃{可怜}{可怜}。”
她:“这号是我盗来的。”
我:“我每个星期三给你发一块钱红包好吗{拜托}?”
她:“我下线了。”
我:“我……”(对方已离线)
“你灰色头像不会再跳动,哪怕是一句简单的问候。”我听着手机播放器里的音乐,看着再一次变成灰色的肥猫的头像,把自己缩成一团。然后我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我在梦里变得苍老,我在一个无人知道小岛边拥有一间破旧的房子,房子是很久以前建造的,它在无数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里摇摇晃晃,但总是屹立不倒,我总会在太阳刚刚升起到海面的时候穿上一件蓝色格子的旧外套,穿上一双磨损不堪的皮靴,推开咿咿呀呀的房门,扛起靠在门外的生了锈的铁丝渔网和一把半截的鱼叉出海杨帆。
那看似不堪海浪拍打的木船总是顽强的在黄昏时刻载着我返航,船上是这一天的收获,两条不到半斤重的大马林鱼,安静的躺在生锈的铁丝渔网里一动不动,这个时候我拎着鱼,一天的劳累都抵挡不住脸上泛起的笑容,我把长长的白发用手梳到耳后,把被海水打湿的蓝色旧外套的纽扣扣上,满心欢喜的擦干脸上的汗水与海水,走到靠在我老旧木房子边的一间不足三平方米的小房子里。
这个小房子门旁有一小堆各种鱼的骨头,小房子里有一只肥胖的猫,黄色的毛发亮着光泽,看见我手上提拎着的两条已经断气的大马林鱼,嫌弃的舔了舔它的白色毛发的爪子,我把已经死去的大马林鱼小心翼翼剥开,摆放到它的面前,满怀希望的看着它,肥猫一边嫌弃的看着我,一边咬着鱼的尾巴。
太阳已经沉没到小岛的另一边了,沉没到绿色的树林的另一边了,我靠着肥猫的房子,它靠在我的腿边,涨起的海水隐约漏出鲨鱼的影子,我看着肥猫在朦胧夜色中的眼睛,我知道它一直都喜欢从未吃到过的鲨鱼,慢慢的它不知多久已经睡着在我的身边,我缓缓起身,将它抱进属于它的小房子里,打扫干净小房子前残留的鱼刺,躺倒在我冰冷的床上,却不知道一直上升的水平面在今晚持久的深夜中将它的小房子淹没。于是第二天我一如往常打开咿咿呀呀的房门出海扬帆时,船上除了我和生锈的鱼叉,还多了一条肥猫的尸体。
那个夜晚很冷,我睡着的时候忘了盖被子,第二天鼻涕哼哼的打开手机的时候发现昨天发给爱吃鲨鱼的猫的红包已经被领走了,而且以后每个星期三也总有人把红包领走,我们之间如记忆刚开始一般沉默无语,我不知道她是谁,可是我只能希望她是谁。
我只能希望有一天,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把买糖的钱,亲手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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