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桂庄
我叫胡胜,生活在桂庄里,已经十多年了。从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长成了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
听我娘说,她原来是生活在平原的,后来因为家乡闹了蝗灾,庄稼颗粒无收,年轻的人都往外地逃了。
我娘,那时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原本想要留下来照顾年迈的姥姥,但被姥姥打了出来。一路上风餐露宿,沿街乞讨,才到了这里。之后与我爹一见钟情,便有了我。
桂庄位于大山深处的山谷里,与世隔绝,颇为原始,建造房子的材料都是原地取材,幸好村里还有个老木匠,不然大家都得住树上了。
这个老木匠姓马,本名叫马山,老实巴交的样子。身材矮小,因为脸上长了癞子,大家都叫他马癞子。他自己知道“癞子”不是一个好词,但逢人也乐呵呵地打招呼。
村里有条小溪淌过,里面水草丰盛、鱼虾肥美。更重要的是,村里的人畜都靠它养活。
【02】溪水腐臭味
这一天,我放牛回来,路过溪边。天干物燥,人浑身上下都是汗水,劳累了一天,渴得要死,捧起一捧溪水就咕咚咕咚地往喉咙里灌。才喝到嘴里,就发觉这溪水味道不对,往日喝起来是甘甜的,今天喝起来却带着一丝腐臭味。
我压下心头的疑惑,牵着牛往家里走去。到家里把牛拴在牛圈里后,便径直进了屋子。此时头上冒出白发的母亲正操着她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往土灶里添柴,黑漆漆的大祸里正冒着热气。
我掀开木锅盖一看,锅里正炖着一只大公鸡,我忽然想起来溪水的腥臭味,大概这只公鸡就是在溪水边杀的吧!
“娘,今天是啥日子,怎么把咱家鸡杀了?”
“哦,你爹回来了,咱们吃顿好的。”
“我爹?我爹不是在很远的地方嘛?”
“这不快过年了嘛,他回来看看咱娘俩。”
“那我爹在哪儿?我一路上来也没有看到。”
“哦,他去村头马癞子家了,说是给你打一张桌子,他要教你认字哩!”
“啊?认字?”
“对,咱村里除了你爹和张强以外,都是些大字不识的庄稼汉,等你识字了,就出息了。”
“嘿,那我去找我爹了。”
“嗯,诶,你跑慢点,看路,当心摔了!叫你爹回来吃饭啊!”
“知道了∽”
我到马癞子家的时候,我爹和他正在抽旱烟。俩人坐在他家屋檐下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往外吐着一圈一圈的白烟。
我凑上前去,叫了声“爹”,我爹才看到我,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他抬手起来,悬在半空中,我立刻就领会到了,他是想摸我的头,但我已经不再是孩子了,我这几年个头猛涨,长得比他还高,他坐着自然摸不到我的脑袋。
我赶紧弓着腰,把头凑到他手心让他摸,他开心得哈哈大笑。
爹:不愧是老子的种,老子放个屁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哈哈哈,老马,你看,这狗日子的像不像一个秀才的样?
马癞子:你狗日子的连自己也骂了,笑死老子了,哈哈哈。不过你狗日子的倒是生了个好小子,不孬,有种,也聪明,是块料。
我:爹,娘让我叫你吃饭哩。马叔,去我家吃呗?我娘把我家大公鸡都宰了!
马癞子:诶,我就不去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你们自个吃吧,我的饭也快好了。
我:诶,好,那您老自个儿吃好喝好啊,我们就先回去了。
马癞子:哎,好!
我和父亲同马癞子辞别后,并着肩往家里走去。
第二天,我在村头大槐树下的青石板上乘凉时,听到过路的婶婶们说到溪水的腐臭味。我跟她们说了昨天我娘杀鸡的事儿,可能是从鸡身上扣下来的鸡下水泡在溪水里散发的味道。
她们摇了摇头,说鸡下水放在小溪里早就被冲走了,味道不可能那么久还没有消散。今天她们去河边洗衣服,连带着衣服上都是腐臭味。
我当时就纳闷了,那么到底是什么泡在溪水里,使溪水有了腐臭味呢?
后来的几天,村里的人陆陆续续都发现了溪水的不正常,大家聚在一起,都在议论这件事。人们想着可能是溪水上游或者源头有动物淹死了,没有人去打捞,长时间泡在水里,所以溪水才会有腐臭味。
【03】密林
众人商量过后,决定让村里所有的男壮丁沿着小溪上去看看,查明原因,好对症下药。
我爹牵头,带着一帮人拿着护身的工具出了村子,我原来也想去的,但他不许,我便远远地吊在他们身后,不让他们发现。
一行人沿着溪岸往上游去,渐渐走到一片密林前。这密林里长着许多黑色的参天大树,从下往上看,只能看到五六个成年人手拉着手才能圈起来的树干,树冠藏在云里,看得不真切。
这么大的树,我是第一次看到,隔着老远望过去,仿佛是一道黑色的城墙,将里面与外界隔绝开来。
父亲他们站在密林前,似乎在商酌要不要进去,我赶紧摸上去,蹲在他们身后的荆棘丛里,偷听他们说话。
王老二:咱们真的要进去吗?你们看,这些树这么大,又被大雾笼罩,说不定里面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呢?
爹: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太丢脸了,何况不弄清这事儿,溪水就喝不了,大家就等着渴死吧。
王老二:渴死也比进去强,上次张叔进去就再也没有走出来,咱们进去就完蛋了。
爹:你狗日的,你想扯大家后腿?老子揍死你。
王老二:你揍我也没用,反正我不去了。
我爹一个鞭腿把他放倒在地上,拎着拳头就准备揍他,其他人赶紧把我爹拉住。林叔把王老二扶起来,又开口劝他。
林叔:“你不去,你婆娘孩子咋整?那溪水让他们喝了你能放心?”
王老二:不,我就是不去,去了就得死!
爹:狗日的,烂泥扶不上墙,老子再揍你几拳给你壮壮胆,怂货。
林叔:算了,他不愿去就让他走吧,乡里乡亲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爹:我不是想着人多进去也有个照应嘛!既然你替这怂货求情,我就放过他。狗日的,滚远一点,别污了爷的眼。
王老二听到这话,赶紧连滚带爬地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咒骂我爹,我心生愤怒,在他到我面前的时候,伸脚出来绊了他一下,顿时把他摔得鼻青脸肿的。
我爹他们听到动静,转身回头看,我被逮个正着,只好灰溜溜地向他们走去。我爹一看是我,顿时脸就垮了下来,一脸铁青地看着我。我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但没有后腿一步,就跟他耗着。
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勉强同意我跟他们一起进入密林,但前提是我得听他的吩咐。
我爹与他们商量好后,拿了一把大号的弯刀走前头开道,我则被几位叔叔保护在中间,垫后的是马癞子,他把他家祖传的马刀都拿了出来,以防不测。
一行人打着火把走进密林里,四处打量,这些古怪的黑树从里面看更大,树干更粗,树根长得遍地都是,像一条条伏在地上的巨蟒。
【04】飞鱼
一行人沿着溪岸继续前行,走了十余分钟后,溪水里突然发出声响,众人顿时手忙脚乱,紧绷着神经打着火把朝水里照去,只看到有一群小鱼在水里游动,发出声响。
鱼群一看到火光,竟然不怕,反而向人扑了过来。打着火把的林叔顿时吓了一大跳,大腿不听使唤地往后退,绊到树根倒在了地上。
那鱼直接就跳到了他脸上,张开嘴就咬,鲜红的血从脸上流到了地里,众人赶紧上前去帮他把鱼弄下来,浑然没有注意到四周有条树根轻微晃动了一下。
我爹把鱼穿在刀尖上,招呼着众人把林叔抬到树下,让他半躺着,帮他止血,幸好来的时候村里的王老爷子给带了几副外敷的草药,这才止住了血,不然林叔今天就算是交代在这儿了。
我爹一手拿着弯刀,一手拿着火把往弯刀上的鱼照去,只见这鱼的鱼嘴长满了锋利的牙齿,就是那些锋利的牙齿咬破了林叔的脸。仔细一看,才发现浑圆的鱼身两旁还长了一对小小的肉翅,我们还以为它是跳下来的,原来这鱼会飞。
我爹暗暗称奇,叫众人过去看,大家看到会飞的鱼,也是十分好奇。张强预备拿手去摸,结果还没摸到,那鱼就化作了鱼骨。
众人顿时呆住了,忽然一道声音把他们惊醒,他们回了回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正是林叔。他的脸上敷满了草药,但这药只是止血,并没有止痛的作用,疼得他眼泪都快溜出来了。
我透过火光望去,看到我爹皱了皱眉,让大家商量一番后,留下两个人护送林叔回村,剩下的人继续往前走,去查明溪水变味的原因。
【05】洞穴
一行人沿着溪岸继续往前走,只是吸取了教训,不会再有人傻乎乎地拿着火把往小溪里照。
通过刚才的事,使大家明白,这片密林恐怕不是个善地,一行人一边往前走,一边注意着四处的动静。
越往前走,腐臭味越重,众人仿佛看到了拯救全村的希望,都提起精神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分钟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洞穴。溪水从洞穴中央淌出来,两旁是大块的岩石。
众人站在洞口徘徊,始终没有人敢迈出那一步。过了片刻,张强突然走了进去,我想起来之前王老二说的话,张强的爹上次进入密林里,就再也没有出去过,说不定是进了这个洞穴。
我爹与张叔是多年的好友,自然不可能看着张强独自进入洞穴,嘱咐我留在外面之后,就去追张强了。众人一看我爹也进去了,顿时失了主心骨,咬了咬牙也跟着走了进去。
于是便只剩我一个人站在洞穴外了,我拿着火把,转身看了看身后,忽然觉得有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我,不由心生恐惧,也跟着他们走进了洞穴。
【06】尸体
这个洞穴,从外面看像一头巨兽,走进去四处打量,发现别有天地。潺潺的流水,垂落的钟乳石。呼啸的风声不时从洞穴深处传来,在洞穴里形成一道道回音,不知道是不是我耳朵出现了幻觉,我竟然从这些回音里听到一个哭泣的小孩的声音。
我摁住心头的惶恐,拿着火把凑进一看,这些钟乳石各个姿态不一,有的像一匹奔腾的马;有的像一朵五彩缤纷的云;有的像一个跳起来的人。千奇百怪,姿态万千。
沿着洞穴往深处走去,腐臭味越来越浓烈,空气中弥漫着阴暗潮湿的味道,夹杂着腐臭味,令人闻了极为不适,我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捂住口鼻,去寻他们了。
我看到前面有十余个火把的光在晃动,便知道那是我爹他们了,只是不知道为何继续走了?
我耳朵里又出现哭泣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赶紧朝他们靠拢。
我凑上去前,刚准备说话,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在火光的笼罩下,我看到一个巨大的水潭里浮着一具尸体,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只剩下躯干和头,四肢都被人砍下来了,脸朝下泡在水潭里,渐渐腐臭了。
我看到这一幕,想起哭泣的声音,吓得双腿直发颤,恨不得赶紧跑回家。我爹发觉我的异样,赶紧把我挤到身后,挡住了尸体。
在水潭的旁边,发现一个小坑,应该就是用来掩埋那具尸体的,可能下雨的时候发了大水,把尸体冲到了水潭,这才使我们喝的溪水里也染上了腐臭味。
只是不知道是谁这么残忍,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还砍掉了四肢,真是可怕。
大家都没有带绳索之类的东西,不敢贸然下水潭。这口潭,像是一个出水口,不太深,看起来只有两米左右,但是里面可能有淤泥。
众人想起来之前在密林里的遭遇,越发觉得这个水潭也不简单了,这里又没有太阳,水潭四周为何长着茂密的水草?
大家商量一番后,觉得先回村庄,带齐了工具再回来,把尸体捞出来,让村里的人都来认认。
【07】消失的尸体
一行人很快便回了村庄,此时已经快到傍晚了,晚上进去密林不安全,只得歇息一晚,明日起早赶去洞穴。
第二天早上,除了林叔以外的男壮丁都带着工具一头扎进了密林,沿着昨天踏出的路慢慢向洞穴的方向走去。
由于昨天已经走过一次,轻车熟路的,所以很快便找到了水潭。众人走到潭边去看,顿时愣住了,只见昨天那具尸体不见了,周围也没有脚印,真是奇怪!
水潭边上往外溢水的地方也不够深,只有十厘米那么高,除了那个出水的地方,四周都是巨大的岩石,尸体根本飘不出去,怎么会自己消失了呢?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尸体已经没了,想来过段时间就不会有腐臭味了,溪水到时候就能喝了,也免得大家都辛辛苦苦地拿木桶去溪边挑。
大家带着疑惑,原路返回。走到一半时,出现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儿。
【08】人影
一行人沿着溪岸往回走,我爹突然停下了脚步,对着左前方大喝:是谁?老子滚出来!
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我爹已经冲了上去,众人面面相觑,赶紧跟了上去。
一行人在树下发现一个散发着浓烈腐臭味的灰色大布包,打开一看,正是那具尸体,尸体略微发胀,皮肤白得骇人,活生生像一张白布,被砍断的地方爬满了蛆,用手轻轻一抖,掉下来一大片。
头发底下是一张陌生的肿胀发白的脸,脖子上有一道勒痕,像是细绳勒出来的,舌尖稍微从嘴里露出来一部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破了。
众人捂住口鼻,从包袱里拿了一大块用草汁浸泡过的黑布出来,把尸体用原先的灰布包装好,放到黑布里,预备带回村里去。
背起尸体的时候,忽然从灰色布包里掉落下来一个金手镯,众人一怔,张强刚准备捡起来,便被我爹制止了。只见我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白布,把金手镯包了起来,说:这是物证,先放我这儿,咱们回村之后再慢慢查。
众人脸上出现异样,估计是怀疑我爹会把金手镯独吞了,但素来受人尊敬的张伯冷眼旁观,大家也就没有开口。
一行人簇拥着我爹,往小村庄赶去。
他们走后,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身影出现在树下,怔怔地望着放尸体的地方,长袍下的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
【09】手镯主人
一行人走到村头的大槐树下,我爹让张强去通知村长来看。村长已是古稀之年,但身体还算硬朗,能吃能喝的,素来很有威严,大家都听他的。
过了片刻,张强回来了,后面跟着拄着拐杖的村长。众人让开一条路,把他领到树下的青石板上,解开布包给他看。
饶是他见多识广,看到这具尸体也吓了大跳,过了一霎才回过神来。
村长:这就是咱村溪水有腐臭味的原因?这尸体是在哪儿发现的?
爹:对,这尸体是昨天在一个洞穴的水潭里发现的,我们回来得太晚,您老那时候睡下了,就没有叫醒您。奇怪的是,今天我们拿了绳索准备去捞,但是却不见了,反而是在回来的路上发现的。
马癞子:这尸体,肯定被人移动了。
张强:胡叔,你不是捡到一个金手镯吗!拿出来给村长看看,说不定村长知道。
村长:好好,快拿出来。
我爹从白布里拿出金手镯,递给了村长。村长看到这个金手镯,瞳孔微不可察地张大了一点,又迅速地恢复原状。众人只顾着看手镯,只有我看到这一幕。
村长仔细看了一会儿,对着众人摇了摇头。
村长:没,没见过。
爹:崽,你去把村里的人都叫过来,让大家认一认。
我应了一声,赶紧跑回村里,挨家挨户地把人喊出来,让大家去村头那儿集合,辨认金手镯,以便于找到移动尸体的那个人。
只是在王老二家门口叫的时候,没有人回答,可能下地做活去了。
我领着村里几十口人往村头去,到的时候,我爹他们早已把尸体藏起来了,对外宣称是野猪被淹死在水潭里,才散发的腐臭味。这么做是怕吓到村里的孩子、妇女和老人。
刚看到的时候,几个成年人都跪在地上哇哇地吐,何况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村长把金手镯放在青石板上,让人们排成一队,一个接一个地上前去看,但所有来看的人都表示没有见过,随后村长便让他们回去了。
大家渐渐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就在这时,从村子里走来一个妇人,这个人就是村长的儿媳妇、王老二的媳妇,大家都叫她王婶。
虽然她男人是个孬种,但她人不赖,经常帮助村里的人做些缝补衣裳之类的针线活,所以大家都很尊重她。
她跟大家打了招呼,说明来迟的原因后,径直往青石板走去,拿起手镯的一刹那,她的脸色就变了。
王婶:爹,爹,这手镯哪儿来的?
村长:唉,是你胡哥他们在密林里发现的。
王婶:怎么会?这手镯我分明拿给了老二!怎么会在密林里?
爹:呵呵,原来是这样,走,咱们上王老二家去。
【10】死无对证
我爹走在前头,后面跟着十几个男壮丁,村长顿时慌了神,赶紧抱住我爹的胳膊。
“别,别,咱们还是再等等看吧?”
“还等什么,物证人证都,那还能有假?”
“狗日的王老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老二那么一个怂货,竟然还敢杀人!”
“啊啊∽我的儿啊,你为啥要这么做啊!”
“胡哥,不能是老二吧?你别冤枉了人!俺家老二是啥人你也知道,他咋有那胆子做那事?”
“是与不是,去你家当面对质就知道了。”
一行人跟着我爹去了王老二家,此刻王老二还没有回来,听王婶说,他下地干活去了!一行人就坐在他家的门槛前等他回来。
直到傍晚,王老二才扛着一把锄头回来。众人把他围在中间,准备质问他。
“狗日的,没想到你还敢杀人啊?”
“杀,杀人……”
“快说,那孩子到底是谁,那么小的孩子,狗日的你也下得去手,还把人家手脚都剁了。”
“没,没啊,我……我怎么敢杀人,什……什么小孩,你们到底在说啥?”
“狗日的,还敢狡辩,拿绳子来,把他吊起来打,这怂货不打他是不会承认的!”
王老二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几个人放倒在地上,剩下的人风风火火地去拿绳子了。
众人拿了绳子,把他捆在他家门口的歪脖子树上就动起了手。他的妻子赶忙去请村长,谁知二人还没走到,王老二就被众人失手打死了。
一行人看到王老二死了,怕被村长捉住,一哄而散,各自回了家。
村长一看,人已经死了,也不知道是谁打死的,可怜他老来得子,却没曾想白发人送黑发人。王婶顿时慌了神,瘫倒在地上,大哭不止,涕泗横流。
老头和儿媳又不敢前去寻仇,只得把王老二放下来,去家中找了张席子,把他挪上去,抬到后山上草草掩埋了。
【11】真相
王老二死后,大家心中有愧,不敢去见王婶,偷偷在她家门口放了一些粮食、山货。
傍晚时分,我爹也让我拎上我家的一只大公鸡前去赎罪。我在路上遇到正在地里锄草的林叔。
“哎,胜崽子,你拎只鸡去哪儿?”
“林叔,我爹让我拿去王婶家。”
“唉,你爹他们下手没个轻重,作孽啊!”
“谁说不是呢?粮食哪里比得上人命!”
“算了,不说这个,是你爹做的孽,跟你没得啥子关系,来来来,下来和叔聊聊天,解解闷。”
“哎,好嘞。”
我们叔侄二人坐在地坎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夜幕悄然而至,他准备回家时,我这才想起来我爹嘱咐我办的事儿,赶紧朝着王婶家走去。
我正准备敲门,忽然听到里面有了动静。
“啊,轻点。”
“嘿,老子比王老二怎么样?”
“那个废物哪里能跟你比!”
“那是,老子这招借刀杀人怎么样?还得多亏那群汉子把他弄死了,哈哈。”
“嘿,你到底是读过书的人,脑子就是好用。”
读书人?村里的读书人就只有张强那小子,难不成是这对狗男女合起伙来,借大家的手把王老二弄死了?怪不得那个手镯会出现在密林里!但当时张强也在啊?他没有机会去搬尸体啊!哦,我知道了,是王婶,尸体是她搬的,手镯也是她故意放的,就是为了坑死王老二,好方便她们两个行这苟且之事。
我悄悄向后摸去,没曾想手里拎着的公鸡突然叫了一声,我顿时吓了一大跳,赶紧丢下鸡转身就跑。
我慌慌张张地跑出了王婶家院子,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呵斥声,知道是那对狗男女发现了我,正在穿衣服。
我想着被他们抓到可不得了,说不得我也会同那具尸体的死相一般,舌尖露出,嘴唇发青。
我赶紧往家里跑去,越跑越远,张强见追不上我,就回了王婶家。
我到了家里,关上门,喘着粗气,瘫倒在地上。我爹看到,赶紧下了床来扶我起来。
我将这事儿说了出来,我爹大为光火,提上刀就准备杀去王婶家剁了那对狗男女,幸好我娘从背后死死地抱住了他,我赶紧上前去把他的刀夺下来,扔在一边。
我爹推开我娘,大步朝着王婶家去了,我怕他吃亏,赶紧叫上几位叔叔跟了上去。到她家的时候,只见我爹怔怔的站在她家院子前。
隔着低矮的围墙看过去,只见她家门大开着,屋里没有灯光,恐怕人早就已经溜走了。
众人又撵去张强家,只看到他娘坐在床上,正在做鞋垫。
“嫂子,你家张强呢?”
“诶,是胡兄弟啊,你们这么多人找我家强子做啥?来,自己拿凳子坐。”
“嫂子,你别问了,你家张强到底在哪儿?”
“他刚才回来一会儿,匆匆忙忙地把他爹留给他的箱子带上就出门了,拦都拦不住。他到底做什么了?你们这么多人找他!”
“他走了多久了?”
“走了得有十多分钟了。”
“十多分钟?那还来得及!”
众人出了村口,打着火把追了十多里地,却没有发现俩人的踪迹,只得愤怒而郁闷地无功而返。
【12】瞒天过海
半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满是那具泡得发白的尸体。我闷在被窝里,大汗淋漓,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吃了早饭就跟我爹下地去了,在路上遇到了之前在密林里被飞鱼咬破脸的林叔,他乐呵呵地跟我们父子打招呼。
我正准备谢谢他,要不是他叫住我聊了一会儿,我去王婶家还遇不到那事儿,自然也就不知道我爹他们被坑的事了。
这时我突然想起来这事没那么简单了,要不是陪林叔聊天我还不能发现真相呢!如果是他特意在地里等我的呢?我去王婶家发现俩人偷情会不会也是林叔安排的呢?那个小孩恐怕也是他杀的了?
他大概知道了张强二人的谋划,将计就计坑死了王老二,来个死无对证。之后又故意拖延我时间,好让张强、王婶二人的奸情败露,逼他们离开村庄,用以掩饰自己杀人的事实。
我想到这里,顿时头皮发麻,又不敢告诉我爹。我爹的性子我知道,之前告诉他张强二人借刀杀人的事,他就冲去了人家。倘若我把事情抖出来,恐怕不能善了了,林叔杀了一个男孩,想必杀我爹也很容易吧?
我决定把这事儿瞒下去,藏在心底,但又新生不安,觉得愧对那两个死去的亡灵。
我打算去试试林叔,看他什么反应,说不定人不是他杀的呢?他之前在地里只是单纯地想和我说话,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呢?
傍晚,我趁着爹娘不注意的时候,提着家里的另外一盏煤油灯偷偷溜出了家门。
今天没有月亮,四下一片漆黑,只有煤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我想了想,从院子里拿了一根削尖了的木棍,以防不测。
村庄的夜晚很是静谧,只听到溪水潺潺流过和青蛙在田里鸣叫的声音。
林叔的家在小溪的另一头,我挽起裤腿淌过小溪,径直往他家走去。随着离他家的距离越来越,我的心就跳得越快,握住木棍的手上也满是汗水。
我站在他家院子前徘徊了几分钟,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林叔,你在家吗?”
“谁啊?进来吧,门没锁。”
“是我,胡胜。”
我推开木门走了进去,林叔一个人坐在床边抽旱烟,枕头有点乱,底下应该藏着什么东西。
“是你小子啊,来找叔是有啥事儿吗?”
“叔,我今天从书上看到一个成语,叫‘瞒天过海’,不过我不懂是啥意思,我想问问您,这‘瞒天过海’是什么意思?”
他脸色一变,又忽然恢复正常。
“呵呵,我也不懂,你问你爹啊,你爹是个文化人,他应该知道。”
“我爹也不懂啊,所以我才来问您,您给翻译翻译,这所谓的“瞒天过海”是什么意思?”
“呵呵,叔不知道。不过叔知道‘多管闲事’这个成语是啥意思,你想知道吗?”
我顿时证实了我的猜测,看来他的确是杀那个小男孩的真凶。
“呵呵,叔,既然您不知道的话,那我先回去了啊,说不定在树上能找到。”
“等等,别着急啊,叔给你讲个‘杀人越货’的故事!”
“叔,改天吧,我得回家了,我爹还等我吃饭呢,我来之前跟他说好了,就来你家看看您。”
“那你去吧,路上小心,小溪水很深,当心被淹死。”
“好,我会小心,您也要保重身体,夜晚把门关好,说不定晚上就有什么东西飘进来了!”
俩人心中冷笑,我一手拿着木棍,一手提着煤油灯,面对着他朝门外退去。
【13】第三个死人
我到家的时候,我爹正坐在藤椅上吧唧吧唧地抽着旱烟。
“你去哪儿了?”
“天热得很,我去溪里洗澡去了。”
说完我径直去床上躺着了。半夜,我眼睛涩得要死,却又睡不着。我还在想林叔杀人的事,我正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跟我爹说,想了很久,无果,竟然睡了过去。
“是哪个狗日的药死了我家的鸡,有种给老子站出来,老子砍不死你狗日的。”
“他爹,算了算了,把刀放下,误伤了别人就不好了,乡里乡亲的。”
我被我爹的大嗓门吵醒,迷迷糊糊地套上了衣服,穿了鞋就往外走。
走到院子里一看,才知道我家的鸡都死在了院子里,院子角落里放了一些散发着草药味的包谷。
村里只有一个老中医,也只有他最熟悉草药的用法,而我爹又与结了仇,这药可能就是他放的了。
我爹叫上二叔去了那个老中医家,我则远远地跟在后面。等我到的时候,我爹他们已经与那个老中医理论起来了。
“王叔,你家侄子的事我很意外,我们也没想到他那么不经打,但你也知道,我们那是被你家侄媳妇骗了。”
“我知道,不全是你们的错。”
“那你为什么药死我家的鸡?”
“鸡?什么鸡?你家鸡被药死了?”
“是啊,不知道那个狗日的,昨晚放了有料的玉米在我家院子里,把我家鸡都药死了。”
“不是叔做的,叔的性子你的知道,叔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那是,您是看着我长大的。只是我家的鸡?”
“那叔就不知道了,村子附近全是药草,指不定是谁做的!”
我想我知道是谁做的了,这是一个警告,真凶怕我泄露他的秘密,悄无声息地毒死了我家的鸡。倘若我乱说话,下一次死的就不是鸡了。
第二天,我早早地爬起来,提着一把锄头悄悄摸出了门。我藏在村头大槐树树冠里,默默等待着林叔。
昨天我已经摸准了他今天的行程,他家的地差不多都弄完了,只有在村子五公里之外的那块地还没有锄草。那个地方,在一个山坳里,四周都是坟地,一般不会有人往哪儿去,我也是偶尔才知道的。
我等了半小时,林叔终于来了。他果然出了村子,看来我猜得没错,他是要去那个山坳里。我等他走远后,下了树,提着锄头悄悄跟上他的脚步。
他药死了我家的鸡,明天不一定要干啥。我要先下手为强,即使不能弄死他,也要把他搞残。
我远远地吊在他后面,靠小路两旁的草丛遮挡身体,一路上一直没有挑到好的机会下手,只好继续跟着他走。
这一跟,就跟到了他家的地里。我蹲在草丛里观察,等待他松懈的时候。
突然,他丢了锄头,往坟地去了。他站在坟地上,解开了裤腰带,应该是要撒尿。
我乘他没防备,悄悄从背后摸了过去,把锄头举过头顶,叫了他一声,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狠狠地朝他脑门砸了下去。
他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我一锄头砸倒在地,身体不断地抽搐着。我又往他脑门上狠狠砸了几下,他终于不动了,血流了一地,浸湿了泥土。
我把林叔砸死之后,先是觉得很痛快,后来才觉得惶恐,也像他杀那个男孩之后一样地惶恐,一样地害怕被人发现。
我丢了锄头,坐在坟地上,揩了揩脑门上的汗水,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感觉胸腔快要装不住心脏一样。
我呆坐了半天,脑子里很乱,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心头上迅速地爬来爬去一样。我用力摇了摇头,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把林叔的尸体往坟地深处拖去,这里是一片乱葬岗,即使白天也是一副阴森恐怖的样子,坟头散乱地坐落着,一群乌鸦停留在上面。
这样的地方,只要脑子不傻,就不可能会来,真是一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把尸体往坟场一放,都不用挖坑掩埋,不消几天便被乌鸦啃得只剩一具白花花的骨架。
我把林叔扔在坟场里,随后便慌慌张张地去他家地里扛上我的锄头,往村庄跑去。
刚出山坳,我才想起来他的锄头还在地里,我又折返回去,把他的锄头也扔进了坟场。
随后才踉踉跄跄地朝着村庄走去。
在路边草丛里,有一对眼睛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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