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腿坐在医院的病床上,左边是奄奄一息的父亲,此刻父亲打着呼噜,看起来是睡着了。右边是精疲力尽的母亲,此刻母亲也打着呼噜,时重时轻的呼噜声,证明她睡得并不安稳。
我的任务是上半夜守着父亲,不让他拔掉身上的各种管子,顺便随时关注他输液的情况,偶尔给他按按手脚。
此刻我的头在胀痛,脑袋里的血管似乎有爆裂的可能,我拿绷带绑在头上,捆紧那些血管,可以缓解一些头痛的感觉。怕自己会不小心睡着,不敢躺下。打开手机,打打字。
打字的中途,父亲便血,母亲和我赶紧起床,母亲打了热水给父亲擦洗身体,我手忙脚乱地帮忙。然后艰难地换了床单和垫子,因为力气不够,床单和垫子都皱巴巴的,只能将就,总算干净了就行。弄完我和母亲洗手消毒,然后双双躺下,感觉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了。
母亲说她睡不着,坚持让我去睡觉,她守着。我坚持让她先睡一下,我至少守着输完液。我们互相心疼,但终于都睡不着了。
昨晚母亲告诉我,医生说父亲剩下的日子不多,随时都有可能走。让我要做好心理准备。虽然我知道在母亲面前我应该坚强,但越是不停叫自己坚强反而一下就崩溃了,想尖叫,但根本喊不出声,咬住自己的手,痛但还是用力咬,心里有一种汹涌的感觉像火山喷发一样,视线模糊了才知道自己流泪了。也许,这就是撕心裂肺的痛彻心扉了。
今晚向医生了解情况,好希望医生可以给我一些好消息,然而医生完全不愿意说点善意的谎言。还是说腹腔感染很严重,各种器官衰竭也严重,随时都可能走,输液什么的可以暂时维持生命。没有昨晚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了,心理准备是一种很悬的东西,但有心理准备还是胜过突如其来。
帮父亲按按手脚,父亲的肌肉已经完全萎缩松弛了,皮肤很皱。摸着粗糙而干燥。眼泪止不住又流,这还是我那结实健壮的父亲吗?那个可以背着我翻山越岭的父亲,已经虚弱到要撑起自己的身体都艰难了。
父亲突然握住我的手,捏了捏,他在证明自己还是很有力气。
父亲躺在病床上特别不老实,他老想拔管子,胃管氧气管,一不注意他就想去拔掉,所以,必须得有一个人清醒地看着他。母亲还在喊我去睡觉,明天我还要去趟成都,得早起,母亲一遍一遍地叫我睡觉。甚至父亲都开始关注到时间了,父亲也让我快睡。这世界上,用命来爱我的,只是父母而已。
黄荆沟的夜很安静,有清晰的虫鸣,有徐徐的微风从窗外吹来,这风好熟悉,吹来的都是故乡的味道,这风也好凄冷,空气里有些沉寂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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