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母亲的自责

记忆有一种惯性，即便人上了一定年纪，看起来和童心童趣已经离的很远很远，但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还是会不经意间就落到童年的回忆里。

01

中午和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吃着吃着就聊到了小时候，一群老爷们扯着嗓子吹牛逼，恨不得自己三岁会上树，四岁能潜水，五岁追着藏獒跑，六岁就拿诺贝尔。

结果刚吹到一半，场子突然就冷了。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把目光看向了老张，这哥们一向喜欢抖机灵，嘴巴里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但他当时却很反常，看着我们，呆呆发愣。

就在我想换个话题，缓解一下气氛的时候，老张突然说话了。他说他前段时间在家里看电视的时候，他妈突然和他说，人家电视里的孩子真幸福，想要什么爸妈都能给买，她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老张。

老张五岁多的时候，她带着老张逛街，当时老张看到人商店里卖一个口琴，特别想买，抓着他妈的裤腿子一直苦苦哀求。但那东西一看就贵啊，老张家那会正是经济拮据的时候，他妈舍不得，就骗他，那东西不好玩，咱不要了，结果老张固执地非要让老妈买下那个口琴，死活不肯离开商店。

两个人在商店里僵持十几分钟，一个哭，一个吼，吸引了很多目光。最后，他妈甩了他一巴掌，把他拖出了商店。

听老妈说这事的时候，老张一脸懵逼，一点印象都没有，结果他妈竟然说着说着就掉下了眼泪。

老张他爸在那事发生前不久得了场大病，卧病在床，她妈孤身一人，既要照顾大的，还要养活小的，日子是真的苦啊！自己小不懂事被揍了是活该，老张这么劝他妈。但老太太就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一直在那哭，觉得孩子跟着自己受了太多苦，吃了太多委屈。

别说老张讲这事的时候心里不好受，我们一桌子大男人，也听得眼泪直打转。

穷是一种病，病根子落在心里，一辈子都好不了。

老太太之所以自责，就是得了这种病，因为穷，伟大如母爱，也要打折扣。

而人生又有几个童年？她又能给孩子几次那样的爱？我想，如果不是作为过来人，真的很难理解她的心境。

02

我上大学的那年，是我第一次离开我住了十几年的小县城，也是我第一次坐火车，从广州到北京，连着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绿皮火车。那次本来是说好爸妈陪我一起去的，结果上火车前一刻，我妈突然止步在了站台前。

就是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妈因为坐火车时间太久怕我遭罪，把自己的票退了，给我换成了卧铺票。

这事埋在我心里十几年，每次想起都心如刀绞，因为这是我妈一辈子的遗憾——我再也回不到十八岁出门远行的年纪，她也回不到自己的芳华。

后来有一次我妈还跟我提起这件事，她说自己那会脑子轴，不会转弯，反正那会家里穷，跟别人借了不少钱，再借点钱陪我一起去就好了。

我连声附和。

结果她还是摇摇头，自言自语，借别人的钱也是钱，有借终有还，最后还是落在自己身上，舍不得。

贫穷，就是一件这么不讲人情的事情。

一旦你没钱，就总要比别人多些无能为力的遗憾。

03

但这几年，不论是我身边，还是在网上，总会时不时冒出一个论调：钱不重要——钱不重要，生活才重要；钱不重要，诗和远方才重要；钱不重要，别在该享受人生的年纪困在城市，困在办公楼……

就在辞职看世界的热潮最兴盛的那段时间，甚至还有一个年轻人，28岁，拿着30多万积蓄，裸辞跑去环球旅行。中途没有往家里寄过一分钱，甚至连他父亲重病去世的时候，他都没回来看了一眼，那期间的治疗费还是他母亲东拼西凑借出来的。

最后，记者采访他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父亲去世他没能陪他走完最后一程，自己心里很难过，但为了理想，他觉得值。”

还有人比这更傻逼么？

爹妈住院，你拿不出一毛钱，你说理想很重要，那你为人子女的责任感难道不重要么？

趁着年轻出去看看，你说理想很重要，你父母的生活质量难道不重要么？

那些说钱不重要，年轻就要多去追寻诗和远方的傻逼们，我想总有一天会被生活狠狠地操一回。

因为不爱钱，没能力挣钱的人，是没有资格谈生活的。成年人的世界里，很大程度上讲，你的赚钱能力就是你的责任感，有钱才能有资格承担起你的生活。

人为什么要努力，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给身边的至亲至爱们最好的生活。

因为成功，不仅仅是个人人生的圆满，它还意味着你有更大的能力去弥补别人的缺憾。

一位母亲的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