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肩膀

你是我的肩膀

        枯冷的夜晚。

        月色伴着的，是打不通的电话，耳边不断传来冰冷的机器声，眼底是无尽的深潭。

          爸爸坐牢，妈妈另嫁，她的继父是个特别有钱的商家，有自己的酒行，开着一辆奔驰，还在市中心买了一座别墅，他离过婚，妈妈是第四任老婆，还有一个高中的儿子和五岁的女儿，常常欺负她，妈妈忍气吞声做事小心谨慎，常常告诫她这些委屈都不算什么，想要过有钱的生活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她看着一身金银首饰的妈妈，常常觉得陌生至极，就像从很远很远飘过来的雪，比那还冷，还陌生。

          爸爸是个工人，一生都在打拼挣钱，黝黑的皮肤，铁打的农村人，个子也很矮，后来娶了妈妈，日子过的不算富裕却也能吃饱穿暖，妈妈出身也不太好但也算是个美人坯子，她有的时候真的不太明白妈妈为什么会嫁给爸爸呢，两个人在一起不快乐伴随的是日夜的争吵，她长大以来，听妈妈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除了长了一副老实脸，你还有什么！每当到这，爸爸就抽着烟坐在板凳上一言不吭。

          她对两个人渐渐都产生了憎恨，更恨的，是自己有个不争气的爸爸，自己不能有漂亮的衣服，也不能想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能怔怔羡慕着别人，还要回家听他们无止休的吵架。

          爸爸的工地上出了事，像是弄虚作假，凡有参与者同谋者全被抓起来坐牢，判有期徒刑三年，她去牢里看过他。满脸的胡渣，穿着刑服蹲在角落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她手抖着拿起电话，听着电话那头他不停地在抽噎，嘴里不停地念叨：“丫头，对不起，爸对不起你，我只是想多挣点钱给你和你妈…………”，她眼泪止不住掉，一句话也不说，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冰冷的机器声，她才回过神，妈妈从未去看过他一眼，在他坐牢不久后就另嫁，她跟着妈妈。

          继父也算好相处，妈妈一句话，他一伸手就是一张卡，一沓钱，但也常常醺酒，一喝酒就闹事，动手打人，她晚上常常被妈妈的叫喊声，摔东西的玻璃声惊醒，这时候她就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雨声，打雷声，玻璃声，叫喊声，拉扯声，静静地流泪，两个手死死攥着被子也不发声，就这样躺到天亮。她曾望着妈妈脖子上的淤青，问过妈妈：“你后悔现在的生活吗”，妈妈一笑而过，望着窗外的白云，瞥了她一眼，语气坚决而又强硬，“有钱就是好的”，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望着越行越远的妈妈，她怔怔出神。

            妈妈你曾说，只要家人平安，穷日子也能苦中有乐，你说爸爸生性老实又疼你，所以你放弃众众追求者一心嫁给爸爸，也是你说你不嫌爸爸穷不嫌他丑，你要和他共命运做夫妻一世成双，要给自己的女儿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让她在快乐中长大…………

            入夜很深，她一个人上晚自习回家，迎着月光下的影子，她渐渐放松防备，突然从后面窜出来两个混子，捂着她的嘴卡住她的腰往巷子里拖，她惊恐的睁大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其中一个混子用刀顶着她的脖子，让她把身上的钱交出来，她不知所措，脑子一片空白，脖子上传来隐隐的痛，她死咬着唇，突然脖子上一松，眼前的人昏倒在地，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到两个人在厮打，混子手中的刀在月光下闪闪发光，那人拼尽全力，她愣在原地，听见那人喊：“快喊警察来！”她慌忙掏出手机打电话。

          警察赶来时，那人肚子上已被捅两刀，她跑上去，却怔了，尽管他满脸是血，她也仍记得他的模样，她眼泪突然一涌而出，大叫着：“警察呢警察呢我爸爸受伤了快点叫救护车啊！我求求你们快点叫救护车啊！”她嚎啕大哭，歇斯底里，惊吓与慌乱一起侵蚀着她……

            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她脸色苍白，她出去买个东西他就不见了，医生说他出院了。高考在即，她不能因为别的事而分心，他是什么时候出狱的，又是怎么知道她和妈妈在哪住的，又是怎么在她遇险的时候出现的。

              她临走那天，妈妈和继父也去送她，她拖着行李，眼睛无神地看着他们，妈妈哭的歇斯底里，继父环住妈妈，从空袋里掏出一沓钱和一张卡递给她，多余的话也没说，她默默地看着，也没接，转身就走，没有任何留恋。

              火车票飘到地上，她弯身去捡，眼前出现一双破旧鞋，军绿色的，她猛然抬头，看见满脸胡渣的他，从厚重的军大衣里掏出一沓钱伸手去捡她的手，她眼泪哗然而下，哆嗦着去接，他的手颤抖着也厉害，却把钱死死攥着，她心里一阵暖意与心疼，轻张着唇：“爸，谢谢你”，面前的人身子突然一震，随后满脸含泪喊着：“丫头，别委屈了自己”，看着满身是伤的他，默默低头抹泪，低头，拥进他怀里。

            “爸爸爸爸你看看那只鸟，”“爸爸我想喝可乐，”“乖丫头明天爸爸从工地上回来给你带可乐”“爸爸我好困啊”“来躺爸爸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