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六月中旬下了一场冰雹。
记得那天天气异常闷热,远处的天空呈现出粉红色。傍晚天空低沉,黑云滚滚好像随时能从里面出现掌管风、雨、雷、电的四大神仙。他们的神情带着些许不怒自威,就像此时的天气让人望而生畏。
窗外那棵树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刚刚长出如花椒粒大小的柠檬果树端进房间避雨时,黄豆般大小的冰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窗台,其中夹杂着的雨水迅速上涨,让人没有时间再去考虑那稚嫩柠檬的结局,只希望关上窗子与外面末日般的世界尽快隔离。
窗外那棵树窗外一阵噼里啪啦乱响,犹如巨人的金豆子掉落在地板上,声音清脆悠长。
大概那并不是装在巨人的口袋里的豆子,数量太少了,倒像是装在一个桶里。
这桶似乎被什么东西撞倒,然后金豆子便一颗接一颗的滚落出来,
“哗——”
天上的金豆子数量繁多,力道又如此之大。人们再没有心情去羡慕巨人的财产,而是觉得恐慌。“这么多的金豆子是不是把天空砸出一个洞才滚落下来?”
外面所有的物体都被砸的乒乓乱响,孩子吓得哇哇乱叫,钻进母亲的怀里还依旧颤抖。母亲虽安慰但心里也纳闷,何时有过这样的怪天气?
冰雹过后天空碧蓝如洗,白云像巨大的棉花糖在空中漂浮,诱惑着纯真孩子的想象味蕾。
“这大概是巨人觉得亏欠特意向受到惊吓的孩子们做出的补偿。”
“可是天空那样高,我们要怎样才能吃到那雪白的棉花糖?”
2
工作的地方窗外有两棵树,正值开春,它们还是光秃秃的树干。在阳光一日比一日暖时,常常能听到清脆悦耳的鸟儿叫。寻声望去,它却站在清晨的阳光里让人看不清样子。
我们注意到它并不是它的叫声有多动听,而是它每天鸣唱的时间太接近。时间一长,这让我们在众多鸟叫中迅速记住了它的声音,也开始期待清晨里它每天在枝头唱诗般的旋律。
在期待和等待中让这一切充满了仪式感。
是什么呢?
当杏树将粉红色的花苞缀满枝头,预示寒冬彻底驶离时,似乎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其实只有我们知道,那不知名的鸟儿鸣唱了多久。
3
花蕊在花苞的精心保护下有条不紊地做着绽放的准备。终于,在三月下旬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里露出了袭人的芬芳。
也是一夜之间,整棵杏树披上了白色的纱缦。它端庄的站在那里,犹如待嫁的新娘。
窗外那棵树你带着探究的心情驻足观望。春风一吹,姑娘的裙袂在风的鼓吹下摆动,你上前一步,和煦的风便一拥而上,把你包围在其中。然后树上那些的花儿打着旋儿,轻轻地飘荡在空气里。姑娘回眸笑了,你脸上也露出纯真的笑容。
待离开时才发现花落了一地,你不忍将它们踩进泥土里,轻轻地、择路而行。
4
十天的花期稍纵即逝,杏花全部飘零时,叶子开始疯长起来。
它们由最初的嫩绿长成舒展的翠绿,叶子在枝头日渐丰满时青杏也在它们的掩护下露了头,此时已是五月上旬。
它们由小小的枣核状长成核桃般大小已一月有余。我们每天隔着窗不知要望几遍那结的严严实实的青杏。看两眼便觉得嘴中酸涩,耳边竟适时地响起《三国》里曹操的望梅止渴来。
窗外那棵树就这样,上班时望一望、工作累了望一望、下班时也要望一望,心里想着也盼着:还要多久它们才能渐渐变红、变黄、变软以及变甜。
你会发现,等待是如此一件幸福的事情。
5
六月,杏儿开始泛黄。这让开始盼望它能快速成熟的队伍扩大起来——谈论并且关注它们的不再是房间和院子里的同事。
更多的是过往行人,他们每天经过,眼睛不再直视前方,而是望着道一旁的院子里逐渐成熟的果子:开始只是看一两眼,步履却不停;过两天再经过时便顿足望一会儿;再过两天索性就停下来走进院子同里面的人谈话,虽然话题不尽相同但眼睛都不时瞟一眼已经发黄的杏儿。
窗外那棵树杏儿的确是诱人的,当它已经成熟到看似能入口时,过往的行人不再有任何对它爱慕的掩饰——他们直接跑到树下,就像仰望银河似的希望能通过犀利的眼神和绝佳的运气能从众多星星中寻到属于自己闪耀的一颗。
如此,便迎来了第一个尝杏的人。
他常在这个院子里走动,杏儿长得够个儿头时,他也被馋的垂涎欲滴。每次来都围着杏树转圈,碍于酸涩,这不知是他转了第几圈鼓了多大勇气才下定决心尝试。
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内挑了一个看上去颜色最诱人可口的放进嘴里。
“哎呀~”
想必那颗杏也真的是看上去好吃罢了,尝杏的人咧着嘴皱着眉,表情十分痛苦地将杏吐了出来,那神情围观者看了都觉得后槽牙发酸。
随即围观者一阵哄笑,尝鲜人由衷感叹,“唉,真是尝了后悔不尝也后悔啊~”
就这样,人们依旧观望。就像观望邻居家的漂亮女孩,美丽、却不知何时才能嫁给你般急切。
6
窗外那棵树恶劣的天气过后,机会来了。
冰雹天气绝对是摧毁型的,杏被冰雹砸了遍地,多是半熟的。附近人家窗户被砸碎,屋顶被掀翻,长势喜人的菜园也一片狼藉。末日过后,本该令人心伤,但是,窗外那棵杏树下却充满了欢声笑语。
大家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摘那些杏了!
被冰雹砸过的果子,即使没有掉落也再很难保存很长时间。它们千疮百孔,吃了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第一波来打杏的人是一群四十来岁的妇女。她们大多住在附近,想必昨晚的冰雹最先给了她们打杏的启示。老远就能听到她们的欢声笑语,一路吆喝、意气风发地像是要去打十恶不赦的地主。
这棵硕果累累的杏树,即使经历了昨晚的劫难,但树上杏的数量依旧不容小觑。
此时其中两个人不知从哪找来腕子粗的竹篙,立定,扫视树冠一圈。锁定目标,然后便朝自认为结果子最多的枝头打了去。
视频截图,忘了拍照“噹!噹!噹——”
杏果噼里啪啦往下掉,动静像昨晚的冰雹。一些人等不及,便冒着被杏砸到的风险前去捡,随后更多的人加入到捡杏的队伍中。
他们趟着快要埋没过膝盖的草坑儿,一步紧贴一步寻找,样子认真的好似一旦错过就会失去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宝物。
也有的不知从哪找来的凳子,站在上面,揪住一个树叉,拉低了挨个儿摘。
一群人忙活的热火朝天,她们聊着天不时还传来一阵悦耳的笑声。
窗外那棵树熟识的人一直喊我名字,站起身来,隔着窗子我看到灿烂的阳光穿过杏树被揉碎了般星星点点洒在她们身上,觉得格外温暖。
不一会儿,大家收获颇丰。有备而来的把杏儿装了满满一袋子,没带的就用上衣襟儿兜着,衣服被撑的五鼓六圆,也着实好笑。
在她们的行动接近尾声时大家都不约而同的从战利品中找出最好的品尝。
“嗯~!”
“嗯!~”
在她们赞许声中我听出那些胖乎乎黄橙橙的杏儿不止给她们带来味蕾上的满足,还有心情上的愉悦。
7
接着来了几个稍微年长的妇女和孩子,用着之前的套路望、打、捡、摘,一番“劳作”之后收获也不小。
中午时,又有人拿着抄子前来。这东西是专门对付树梢上的杏儿的。
套杏儿显然是项技术活儿。首先视力要好,然后又要有力气举着那高高的抄子,对准猎物就要轻轻拽动枝杈使其掉入到网兜里。
其实她们在开竿子打时也曾暂时加入到队伍中打了两竿子,但也是纯粹过瘾罢了。在现在的生活中,这种景象和气氛已经少有了。我甚至庆幸置身其中,与大家分享欢乐。
套杏的人一出现,我无法淡定下去。奔出去马上拜师学手艺。阳光藏在叶子中间时不时出来灼我的眼,胳膊开始有点发酸。在质疑自己无能要无功而返时那颗杏果犹如小精灵般神奇的滚落到了我的网兜里。
我兴奋极了,将杏果放在手里舍不得吃还像小孩子般向旁人炫耀。
窗外那棵树接着是每逢中午都要路过的卖熟食的大哥,他见昨天还挂满树枝的黄灯笼数量减少,便停下装着熟食的三轮车走到院子中央。依旧先是仰望,然后想靠自身的高度去拽枝杈,不知心情太过迫切还是经过一上午的折腾枝杈已有些乏倦,一连两次枝杈都毫不给力地折在手中。
大哥砸吧了下嘴,看了看时间不情愿的推起三轮车开启车头上的扩音器走了。这声音总能荡很远以至于他都推车走了一段时间还能听清他录制的广播内容,“猪头肉、猪爪、鸡脖子、鸡架……”
然后是附近盖房的瓦匠,趁着吃午饭的空档儿过来寻。他们没有动静,只想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寻一两颗凑凑热闹尝尝鲜。
傍晚,第一个尝杏的人、中午无功而返卖熟食的大哥、还有附近的年轻男人又陆续到树下寻找、梆打了一番。
此时的杏树不再像之前风姿卓越,树冠不再茂密如林,而是叶子稀零、且只有树冠部分还有果子。
她好像一下子从意气风发的春迈步进了萧瑟凋零的秋。
我一直看好的那片杏儿也最终在人们越来越小的范围内被发现和采摘了。
还有一些杏儿,无论站在哪儿都能看到,它长在树梢最顶端。即使不再是阳光强烈的中午,也能照得它通体晶莹闪闪发光。
后来被打杏儿时振落,那杏儿早已只剩一层皮。大概是熟透了被鸟儿吸食了去。
我眼前浮现出鸟儿酣畅淋漓食那些熟透了的杏儿的情景,因为愉悦随即它们唱出好听的歌来。只是不知这其中会不会有那只春天站在枝头唱春的鸟儿?想必这甘甜的果实也是有它的功劳。
落日余晖在墙上画出好看的橘红,杏树枝杈在太阳光下略显苍凉。从今以后它将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即使这一年刚刚过半。
窗外那棵树8
杏树旁边那棵枣树不知什么时候发芽长叶,在注意到它时,它的枣也有花椒般大小了。
窗外那棵树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