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正月的街上，发现了从未有过的空旷和流畅，车流和人流都少，似乎一座城变得空空荡荡。一阵诧异之后，恍然一悟，大家都回乡下走亲访友去了。是啊，我们很多人的根都在乡下，趁着过年，相互走动，何尝不是一大幸事。而我们却再也没有了可去的地方！
记得前些年，他的外婆和奶奶都在，一大家子人除夕的团圆饭必定是要到乡下去吃的，老人佝偻的身躯，健旺的身体，看到儿女辈孙儿孙女辈回来脸上洋溢的灿烂笑容，那些在灶膛里燃烧着的红红火光，都是那些年过年的记忆。其实每次去他外婆家吃饭，那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于我并不轻松，七拐八拐的公路，让晕车的我总是提心吊胆，晚饭也不敢多吃，怕吐，这样的记忆几乎也是与过年的记忆如影相随的，不能说我就没有过推脱，但也深知大局为重，可不能给团圆饭添上阴影。大年初一也必定是要去给他奶奶拜年的，八九十岁的老太太同样健旺得很，还能上山采茶，下地干活，看到我们去，总是一脸慈祥，问长问短。虽然我与她并没有多了解多亲近，但总归是长辈，同样值得尊重。去乡下的路总是很堵，甚至一堵一两小时，纹丝不动，可是车里坐的都是一样心思的人，其实心情是一样的。而就在近几年，老人们因为摔跤要不瘫痪卧床要不就医问药相继去世了，于是我们终于没有了去乡下的理由。
小时候，过年去外婆家是我们最大的期待，那个满心抱怨的老太太口才非凡，总能把过去的故事讲得有声有色，即便是恨意，经她一渲染，你就感同身受了。其实我们都明白她早年实在太苦太难，不受丈夫待见，生了七八个子女，她一个书香气息浓郁的女子，自是痛苦异常，老了也没法消除几十年积下的怨恨。可在我们眼里她却是个慈祥的老人，断断续续的教了我好多做女孩子要懂的东西，比如怎么洗干净鞋子，比如要系皮带束腰，要怎样刷牙牙白，要怎样扫地容易扫干净，要找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伴一生，很多深入骨髓的东西如血液一般存在。可是大二那年，一直认为自己会后于外公而去的外婆却先去了，没有了外婆的外婆家失去了魅力，等到我们出嫁，外婆家基本就只剩下一个名词了。然后我发现我再也回不到那些年，再也看不到我们走远了仍然站在池塘边目送我们的身影，过年的那些记忆从此封存。
看到今天冷清的街道，才明白其实失去了老人就失去了老家，失去了父母就失去了根，他们的存在是我们与这世间最坚韧的联系，是我们血脉里最浓郁的亲情。今天想来，当年有位老人可以让我们去探望，有个地方可去拜访，就是一种幸福，即便路途迢迢，即便一路晕着车到吐，但那银白的发丝下慈祥的脸上关切的眼神和问候，不就是最好的安慰吗？所以珍惜今天还存在我们生命里的老人，珍惜那段让你走得仍然有意义的旅途，珍惜那些笑容和问候吧，因为有一天，他们都将离你而去，与你没有半丝干系。当所有种种只能在梦里成为回想，我们则成了别人在这世间的牵挂和老家，而我们的人生只剩归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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