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鹿

        小学三年级那年，傍晚，放学回家，看见父亲正在屋子里面捯饬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我兴奋地问父亲：“是咱家的吗？”父亲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小孩子，可不要到处乱讲呀！”我明白，那个时候，大人们的工资都不高，自行车，对一个家庭来说，绝对是大件。

        可我真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跑去问母亲，母亲笑着说：“对呀，是大金鹿，托了人，好不容易才买到的！”我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叫做“大金鹿”的家伙，大飞轮、大牙盘、大扣链子、吊簧鞍座，威武、挺拔、结实，实在是太棒了！打这以后，每每父亲带我出门，我都会自豪地坐在大金鹿的前梁上，“傲视”前方，无尚荣光。

        那年春节，父母带我和老妹去一个叫做103的农业点，到李叔叔家串门儿。父亲骑着大金鹿，我坐在前梁上，母亲抱着妹妹坐在后座上，沿着那条唯一的、并不宽敞的公路，一路前行。

        第一次坐自行车出远门，既新鲜又开心，一路上，唱着歌，说着话，沿途的风光尽收眼底。其实，公路的两旁都是沟渠，树木稀疏瘦小，低矮的平房间也相距很远的距离。但我还是记住了回家的路。

        在李叔叔家，玩得开心极了。那时，是没有楼房的，邻里之间，和睦相处，家长里短，一清二楚。孩子们，更是无忧无虑，疯玩傻皮，这让一直以来循规蹈矩的我，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组织”。

        父母告辞的时候，我竟大胆地提出，要留在李叔叔家，和小伙伴儿们再玩几天。父母拗不过我，答应了我的请求。

        头两天，对农业点的一切都感觉新鲜，我有些忘乎所以。可第三天，就开始想家了。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李叔叔家的“八宝饭”（注：乱炖），我着实吃不惯。再有，李叔叔家的卫生条件，叫我很不适应。但，又不敢说出来。于是，特别想家，小脑袋瓜里开始酝酿着一次“逃跑行动”。

        早上，吃完那“难吃”的早饭，趁李叔叔家的大哥哥不注意，就溜了出来，踏上了“逃跑之路”。凭着记忆，我顺着公路往前走，个把钟头后，就走到了一个丁字路口，再拐弯直走，终于看到了自家的大门。

        我不敢进屋，怕父母责怪，就躲在门外，和小伙伴们玩耍。两个钟头后，李叔叔家的大哥哥和一个同伴满头大汗地从103农场跑到了我家。一见到我，大哥哥生气地说道：“你可把我害惨了！”

        听到大哥哥的声音，父母走了出来。当得知我不辞而别的举动后，也十分生气，批评我太不懂事，不体谅别人的感受。大哥哥有些不好意思了，直说是他没有照顾好我。为了弥补我的过失，父亲竟让大哥哥骑上他心爱的大金鹿回家。大哥哥一听，高兴极了，把所有埋怨和不快都抛到了脑后，开心地骑上大金鹿，飞快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多年后的一次聚会上，大哥哥旧事重提，笑着对我说，因为没照顾好我，他挨了李叔叔的打。我也很不好意思，回想起年少时犯的错，有些无地自容。

        一天，回家看父母，刚进门，父亲就郑重地对我说：“我把大金鹿送给李家哥哥收藏了，他向我提过好多次了。”我有些吃惊，大金鹿可是父亲的宝贝呀！多年来，一直精心呵护。可又觉得，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么多年，大哥哥依然对父亲的大金鹿“一往情深”，虽然，他早已有了属于自己的私家车，这难道不是一种缘份吗？而对我来说，大金鹿已永远地留在了记忆的深处……

        （文/杨岢）2012.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