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地下室的时候,父亲推出一辆破旧自行车,像对待老朋友一样,把他停在花坛边上。“你把剩下的收拾下。我擦擦车”他交代了句,转身上楼拿工具了。“我天,这破车还收拾啥,扔了算了!”“它比你年纪都大!”父亲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口气不容置疑。
打量着这辆自行车,我还是有不少印象的。大金鹿牌的,大多是铁家伙,显得很沉很笨。车体很多地方,因为掉漆形成斑斑点点。小时候骑车,无法像大人一样从容的把腿从后座迈过,很长一段时间,把腿从大梁下面穿过去。这车还有一个特点,往前蹬是前进,往后踩是刹车,开始学的时候觉得特别扭,没少摔跤。手抓着脚蹬子,转了几圈,后轮跟着转起来,车轮带起的“呼呼”声,像一个退休老职工快走几步后发出的喘气声。刹车倒是很灵,往后一点,车轮马上停止转动。倒也符合老同志的觉悟,大原则面前,界限清楚,是非分明。
仔细回忆了一下,这辆车陪着父亲和我走了很长的路。小时候,家里光景不好,父亲常骑车带我去很远的农场掏老鼠洞。具体地方早没印象了,只是觉得非常远。我跨坐在后座,前面是父亲的背影,挡的严实,只看到路两边,没完没了的树往后退。“你要手冷,就把手放我衣服里”父亲骑着车,头也不回地叮嘱我。在后面,大部分的风都被父亲挡住了,唯独手露在外面,我把手插进父亲贴身的衣服里,好暖和!抬头只看到父亲的背影。父亲没带帽子,上衣穿着单位发的绿色工服棉袄,裤子也是工服,里面套着妈妈给他缝的棉裤,看起来有些臃肿。父亲微向前弓着身子,顶着风,使劲的蹬着车子。我被父亲严严实实的挡在后面,风从我耳边呼呼刮过,刮的我耳朵生疼。
“大金鹿”像一位长者一样看着我成长。我参加了学校组织的一万米长跑。比赛那天,父亲也去了,他建议我少喝水,老师递过来的巧克力也被他没收了。他说,这东西能起一点作用,但别把希望都寄托在外力方面,决定最终成绩的还是平时的锻炼。随着哨响,大部队出发了,前期差距不大。跑到中途,快中慢三档就很明显了。前面已经看不到小伙伴的影子了,人在感觉没希望的时候,最容易放弃。我打算走一段,回头找一下有没有同行的伙伴,一回头看父亲在后面,不急不慢的骑车跟着我。心劲一松,干脆停下来,弯着腰,两手撑着膝盖,等他过来。父亲骑车到我身边,撂腿下车,扶着车把问我“怎么停了?”“太累了,我休息会儿”看前面没人,后面也没人,于是开口求他“爸,你带我一段吧?反正没人看到”
“好,你能追上我,我就带你”父亲说完,根本没给我反应的时间,话音未落,已经撂腿上车。我紧追了一段,就是追不上,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只留个车屁股在前面不远处飘着。有了车屁股的指引,不知不觉,我竟然到终点了!至于父亲得苦心,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在没人监督的时候,还能遵守规则,是多么难得宝贵的品质!
“大金鹿”陪伴父亲多年,也见证了他得逐渐衰老。那一年我初三,我俩骑车去老乡家玩。只不过换成我在前面骑车,他坐在后座了。到了老乡家的院子,老乡早已在门口等我们了,我停下车子,他蹒跚得走向老乡。我在锁自行车的时候,抬眼看见父亲得背影,身上穿的依然是单位发的工服,身材比年轻时候略胖,背也驼了,显得父亲矮小了些。步履不再那么利索,在落日余晖中,显得有些落寞。
父亲的“大金鹿”现在,家里很多东西都更新换代了,唯独这辆“大金鹿”父亲一直没换,仍然放在那里。偶尔父亲骑着去买个菜啥的,他的存在对于父亲,或许是一种慰藉,怀念那段骑着单车踩着风,为生活日夜奔波的日子,怀念他那段与青春有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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