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似乎每个村子里都有这样一两个人物:不务正业,得过且过,成天无所事事东家串西家,干些偷鸡摸狗兼拈花惹草的事……这样的极品人物被村人戏称为“滚刀皮”“花脸猫”,就是没羞没躁,无廉耻不要脸无赖泼皮的意思。
老辈们说这种人是“家里一样没样,走路一声高唱”,也就是说这种人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大家眼里这个“花脸猫”人物看上去就很是无忧无虑,但似乎永远看不到他的明日愁,倒不是他家真衣食无忧。村子里只有他家是唯一的一间破草屋,孤苦伶仃立在村口,摇摇欲坠。但这个无赖走路生风,说话似敲锣,双眼炯炯发光。村里大姑娘小媳妇,无论姿色辈分如何,只要是个女性,老远见他,连忙退避三舍,只为躲开他一双贼溜溜毫无顾忌扫射的眼,还要时加小心提防他的摧花辣手。听说村委大院书记素来早起,他趁机浑水摸鱼偷偷潜入书记老婆的被窝。他还色胆包天让光荣入伍军人的未婚妻怀了孕,军人发怒悔了婚,这个未婚先孕的女人,其父母无可奈何给她另招了个上门女婿,夹着尾巴在村里生活。后来他还死性不改去招惹这女人,也不知怎么了,这女人的儿子竟死在他的门前。有一次,大家逮个正着。他从村东二度守寡的樊姓女人厨房顶的空隙钻出来,手里还小心翼翼翼端了一碗剩饭,他面不改色厚颜无耻道“饿了,找点吃的”,原来这樊姓女人回娘家,他踩了个空。甚至让众人奇怪的是,他家的黄毛丫头出嫁,他简直反了一般生为人父的常态,不让他闺女上花轿,还对看热闹的村人们大声嚷嚷:看啰,这轿子要抬死人啰。
他家的庄户地里永远是稀稀拉拉长着比别人家矮半截欠收的庄稼。青黄不接的三月,他老婆就左邻右舍求爹爹告奶奶。乡邻说这个傻女人名副其实一“饭桶”,集体食堂时她生崽,顿顿能吃下一大洗脸盆的饭,产的奶竟然还喂活了生产队死了母牛的牛崽。
这是“花脸猫”续娶的女人,他的前妻饿死了,留下一个叫“狗崽”的儿子,加上后面这个女人生下的臭小子黄毛丫头,吃不饱饭倒是家常便饭的事。“花脸猫”就把他的岳母外加几个亲戚熟人的老婆弄到外地改嫁换了些钱粮票恬不知耻独自潜回。上梁不正下梁歪,两个饿得前胸贴后胸的儿子也步丧德行失节操的老子后尘,偷东家瓜,窃西家果。大家甚至怀疑,村里无端无故在夜晚丢失的鸡鸭猪,房梁上不见的腊肉条,甚至地里好端端却不见的玉米棒子、麦穗、稻穗、花生啥的都是“花脸猫”和他的儿子们干的勾当。
远村近邻熟识他家的都对他家讳莫如深,没谁正眼瞧他一家。可能他的小儿子也深以为然吧,大些了外出打工就常常骗些不谙世事的外地小姑娘回村来,然后走马灯似的换。叫“狗崽”的大儿似乎欲改邪归正雪家耻要找个知根知底的好姑娘成家过日子,不知咋的跟村北的一姑娘好上了,这倒知根知底,可惜人家姑娘父母也对他家太知根知底了死活不同意。这姑娘也不知哪根筋歪了,脑子一热,乡村这种婚俗过场都不走,直接跟狗崽私奔外地了。不知这狗崽是感恩戴德这姑娘下嫁要发奋图强以善待这姑娘,还是走狗屎运时来运转了,反正不几年他一发不可收拾,衣锦还乡把他家的破草房一跃升了几个等级直接改成小别墅了。
村里不多的几个遗老不冷不热对着村北姑娘的父母说“你闺女有眼光命好哇,你们是不是该跟去享享福呢”,村北姑娘父母却欲言又止一阵苦笑。
“花脸猫”倒愈是扬眉吐气,当然他从没低眉顺眼过。声音越发响如铜锣,眼神越发飘忽色迷……
可是他炫耀给谁看呢,他的炫耀是寂寥的,村子里能走的都走了,他要去向那老去的一堆堆黄土炫耀吗?可笑的是,不久他真的早早归属了那片黄土……寂寞的村庄!
远方,喧闹的城!此刻,“花脸猫”的儿子们在远离黄土的他乡,灯红酒绿的城,续演老子的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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