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我甚至有点庆幸,庆幸对我抱以极大期望的爷爷在我初中即将毕业时去世,这种想法的出现并非因为讨厌,而是敬爱,以至于害怕他看到如今的我对他的辜负。自初中以后,以往的自小便在成绩中突出人群的我,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的所谓“鼎盛期”,家里人尤其是爷爷,曾如此渴切地期望我能成为有知识且会有一番成就的人,以此摆脱农民种地一辈子待在大山的宿命。
我愧对于他,愧对家人于我的期望。因为如今,我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不能再平凡的人,待在一所三本学校,稀里糊涂地过了三年,至今未能找到自己所热爱的事情。
外国文学课上走神,莫然想到小学毕业的那天,爷爷从家里徒步来到我的学校接我,当时交通工具是有自行车的,爷爷的年龄已经过了学车的阶段,只得用他的一双厚实满茧的大脚一步一步踏着热浪而来,那年,他六十五岁。他利索地用麻绳把我的小被子卷了起来,麻绳交叉着把我那小小的映着鲜艳红花的被子捆成一个包袱,接着他把从家里带来的粗细适中且结实的一米五长的长棍从麻绳与被子间隙间紧贴着穿过,扛锄头一样把被子扛在了肩头,又把我的小书包挂在棍子另一端。他的形象在儿时的我看来是庄严而严肃的,我乖乖地跟着他走出了校门。他又不知从哪变幻出一束“鸡爪子”塞到我手里,鸡爪子是过去山里面很少能见到的一种果子,形状和鸡爪一样,分出很多的叉。而它的果肉即是“鸡爪子”剥了外壳之后像我们现时吃的龙眼肉,味道也很相似,不过比龙眼更甜而且多汁,一口咬下去甜甜的汁水从嘴里呈弧度飞溅了出来……往后我再没有吃到过鸡爪子。
以优异的成绩结束了小学五年的时光,从小学过渡到初中的那个暑假,我得到了一条让我记忆了将近十年的一条裤子。那是在我幼时最最喜爱的一条裤子,是鲜艳的紫红色,至今我还记得那条裤子的口袋上点缀了遇见光就会发亮的柳丁,裤脚边沿也缀了一圈鲜艳色的线,裤子上用线绣了很大很别致的一朵牡丹。那个时候,这样鲜艳的衣服在穷苦的农村是很少见的,即使是小孩的衣服,也是贵的。当时的我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父母亲因生活所迫一起出外打工,回来次数甚少,自然与爷爷奶奶的关系要更亲密。我记得那个上午,爷爷逛集回来,满面春风,从布袋里拿出一条裤子,孩童一样的兴奋神情溢出他满脸的褶皱像是要冲破他那黑黝黝的宽脸,自豪地对着躺在躺椅上的休息的奶奶说“我给敏敏买了条裤子。看!这个可是我和那卖东西的人讲了老久的价才答应卖给我的嘞!”当时我正在休息的奶奶身旁自娱自乐,一听到给我带了新衣服当然是非常开心,一蹦一跳着接过爷爷手中的紫红裤子。奶奶用余光瞄了一眼爷爷泛着光的脸又开始闭目养神。我则因为得到新衣服的缘故开心的不得了。每每穿上那条裤子,一遇到同龄小孩就趾高气扬着从惊羡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我那时大概是个小霸王,在爷爷的庇护之下,奶奶重男轻女的思想并没能让我从中受到一丝委屈,甚至一度地把家里弄得天翻地覆也没能受到一声严厉的呵责。儿时并不曾想如此多,长大后才更加深切地在回忆中感受到爷爷对我的几于溺爱的爱护。
时间过去了很久,那些儿时的时光稳固地扎根于记忆中,不论世事如何变迁,幼年的温暖的小时光将永久地留存在心中,并且在往后的每一个难熬迷茫的日子里给予我前行的力量。
永存于记忆里的紫红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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