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发醒来时,父亲已经坐车去菏泽了。那是一大早来的车,见大发睡得正香,没有喊他,只是习惯性的在车上又发了一个10秒钟的视频,算是留言吧。
本来想好好歇两天的大发,看到父亲奔波于生计,也没有休息的念头,准备把家好好收拾一番,明天一早就回济宁。
大发打扫了一下院子里的落叶,开车去镇上买了两条鲤鱼,去看望爷爷。
每当走进爷爷家里,大发就心酸,塑料瓶、衣服、农具、锅碗瓢盆等搭配在一起,毫无美感,爷爷脸上的沧桑写尽了人生不易。
“大发,你啥时候来的?”看到大发走进院子,爷爷费劲的站起来,拄着拐棍,挪了两步。
爷爷腿部有伤三十多年了,不能干体力活,随着年龄增大,走路都成问题了。爷爷曾经也想过申请个残疾证,想着可以补贴生活。镇上的工作人员让爷爷在面前走一圈。爷爷费劲的像小丑一样走了一圈,工作人员说,“你可以回去了,不符合申请条件。”爷爷问,“你看不出我走路很费劲啊?”“你走路费不费劲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你能走路!”爷爷大有不食嗟来之食,愤然离去,从此以后再难,也没想过这茬子事。后来,实在困难,村里给了一个低保户的名额,没几年又给摘帽了。爷爷还是那个爷爷,怎么摘帽呢?大发很好奇的问过,爷爷说,“你们都买上车了,不符合低保户的标准了。”这也成了大发的心病,是这车惹的祸啊,以后大发不是给爷爷充话费,就是充电费,逢年过节回来就塞个红包,就是想减轻爷爷的生活压力。
“爷爷,我夜们回来的,今天买条鱼来看看你,中午我炖鱼。”
看见切菜的案板都发霉了,大发走出去,来到批发部买了一个新的。顺便多买了些肉和青菜。
爷俩好久没见了,两人吃完饭唠嗑了许久,大发才回家。
老王那边中午就到菏泽了。休整半天,明天一早开工。
入夜,大发给父亲发微信视频。那边一片漆黑,看不清父亲的脸。原来,他们住在一个村子民房里,没通水电,估计是没缴水电费吧。只听见父亲与工友打招呼,都乐观的听不出一丝抱怨。
大发心里更难受了,这晚上该怎么睡觉呢,单单蚊子就不堪设想。
大发没有困意,拿起手机和好友奔奔视频聊天。奔奔和大发是光腚伙计,不过因为家庭条件好,早早地就结婚了,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奔奔,跑车怎么样呢最近?”大发一个人坐在当院里问着。
“别提了,今年挣不着钱,油贵的狠,运费还不涨,每到一个地方还得排队做核酸,要是赶上疫情,才麻烦哩。”奔奔在视频那头抱着一桶泡面抱怨着。
“不挣钱哦,回来跟我一块送外卖也。”大发只有和伙计一块聊天最放松。
“跟你送外卖,喝西北风啊?”
两人聊了不到二十分钟,奔奔那边要赶着开车便挂了视频。
正当大发困意渐生,睡得模模糊糊时,外面路上噗噗开过几辆拖拉机,没一会的工夫,就听见外面嘈杂的说话声。
大发起来拿起手机,一看才凌晨三点,外面干什么呢?
穿好衣服,大发走出去一探究竟。
不远处的空地上,一束束灯光凌乱的交叉着,似乎在抢什么东西。
走进一看,原来是爷爷奶奶们、大爷大娘们抢辣椒棵(kuo)摘辣椒。
“大发,爬到车厢上往下扔辣椒棵,我在下面接着,给你爷爷留点。”只见大爷喊着。
“好哩”
大发废了很大的劲摸上去,模模糊糊地发现不只有大爷伸手接,还有很多双手在接,在拼命地拽,使劲地拉。
大发发了疯似的往下扔,扔给每一个想摘辣椒的长辈。
总算把一车辣椒棵分完了。大发坐在路边,风吹过,打了个哆嗦,原来出了一身汗。
打发还没歇够,又赶紧去喊爷爷。当大发赶到爷爷家时,爷爷早就醒了。大发陪同爷爷一块去,嫌爷爷挪动的太慢,便自己先行一步摘辣椒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啊,夜色中,有的亮着手电筒摘,有的摸黑摘,顾不上拉呱,顾不上喝水,只有一个动作:摘。
从凌晨三点开始,一直忙到下午五六点,手快的能摘个100来斤吧,按一斤6毛钱,能挣个60块。在这十四个多小时里,老人们是不喝水的,喝水耽误事,上厕所也耽误事,附近也没公厕,整个村子也没公厕。中午有来卖烧饼的,老人们会花五毛钱买一个垫垫肚子。
时间久了,就有扛不住的,病倒了。
爷爷说,“你二大娘长时间坐着不喝水,得了小肠火,打了一星期吊瓶。你那个大奶奶在地上蹲着摘辣椒,旁边的两条狗打起来了,她用手一推,手被狗咬透了,疼的哟,还住了一个月的院,疼的哇哇的哭。”爷爷说起这事,平静地很,就像见惯了一样,不过大发听着却极不平静。这疼真是病痛折磨吗,更多的是疼乎钱吧,怨恨自己没用吧。
儿女们也不愿意老人这么干,但老人们清楚啊,活着就得干活。
是啊,动是生命的本质,不过大发还是想劝一句:“干活是得干活,但干活得悠着点啊,不能把干活的钱用来看病啊。”
大发想着这些事,手机械的摘着辣椒,看着面前的乡亲,有种难以言表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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