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草把子塞进去,烧得通红的火叉头拨弄三两下,灶膛里的火更旺了。伸头看了一下大锅,锅盖缝隙处丝丝缕缕的白色热气,圆了,蒸腾了……她立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走到锅台边,掀开半边锅盖,把烧开的水灌进水瓶里。
秀银——秀银——
听到声音,她回头一看,呆了:他浑身是血,鲜血沿着灰白的头发流到脸上,流到下巴处,点点滴滴往下掉……
秀银,我跟你……告别来了……往后,你……一个人要……保重自己……
滴着血的胡须微微颤动,声音里充满不舍。说完,他转身向门外走去,身体佝偻,一瘸一拐……
文义——文义——
躺在床上的吴秀银突然大声喊叫,汉生从堂屋里走了进来,“妈,怎么啦?”吴秀银睁开眼睛,额头、鼻翼两侧满是汗珠,脸颊出现了反常的红晕,苍白的脸有了一丝血色。
几点啦?
九点半。汉生答道,问,你做梦啦?
你文义叔怎么还没来?
他家里可能有事吧,汉生说,妈,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你给文义叔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做什么。
汉生正要出房门,大门外有人喊,汉生大哥,汉生大哥!汉生走到门口往外一看,春生骑在电瓶车上。见到汉生,春生说,你家文义叔被车撞了,撞得似乎不轻的呢,现在拉到镇医院去了……
汉生——汉生——
见母亲焦急地喊他,汉生忙不迭跟春生说了声谢谢,重又回到房间。
我听见了,吴秀银挣扎着要起身,快带我去医院!
你的身体都这样了,还能去医院啊?汉生连忙阻止母亲。吴秀银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巴掌打掉汉生阻止的手,坚定地坐了起来,双手拢拢头上的银丝,颤颤微微穿起了衣服。
孙子开车,吴秀银在汉生的搀扶下坐上了后座。汽车飞快向医院方向驶去。汉生紧张地拥着母亲,妈,你行吗?连早饭都没有吃!秀银说没事。
汽车停在了医院停车场,孙子下车蹲下身子,背起奶奶,汉生跟在后面。找到病房,吴秀银让孙子把自己放下,扶着孙子的手,走了进去。
她径直走向病床,病床上的他,带着氧气罩,穿着病号服,挂着水,不省人事。
汉生问,为什么不把他送到市里的医院?
你好意思问!柏文义的二堂侄阴沉着脸,说,我大伯不就是每天要去看你妈才被车撞了吗?
大伯伤得非常严重,送市医院已经没有必要了……柏文义大堂侄拍拍汉生的肩说。
吴秀银坐在病床边,抓起柏文义的一只手。他的手没有血色,指尖冰凉。她用她满是皱纹的一双小手包裹着他满是皱纹的大手,摩挲着,再把满是皱纹的脸贴上去……
柏文义的指尖渐渐有了热气。
秀银,你来了啊?
氧气罩里响起了嗡嗡的声音。秀银抬眼看过去,柏文义的一双眼睛正盯着她,含着笑意。
泪水涌上了秀银的双眼,她哽咽着,文义,你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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