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say I'm writing a Diary in a Story.
2020年7月7日
我从高铁上下来,看了看时间,正巧方奕然他们的飞机也降落了。不过由于机场实在是远而他们才是大部队,李淼的车只顾得上接他们,我便自己搭地铁去往黄兴广场附近的酒店,等待与他们的汇合。
尚还在梅雨季中,今年的雨水尤其充足——因此天气总是不在下雨便在要下雨的路上。长沙的空气更是像一锅闷到极限却也沸腾不了的水,没有猛烈的光线刺照着,却叫人烦躁难耐。我拖着行李走在街上,不到一分钟衣衫便已湿透。前台的接待室好不容易有了片刻清凉,但电梯简直令人窒息。
进入房间,放行李、下口罩、开空调、烧水泡茶、拿出随身包里的书瘫到椅子上——一气呵成。再打开手机,发现群里已经发来了新消息。
方奕然:知韫,我们堵车了,大概还得20分钟到,你问问前台你能不能提前入住?
酒店是她和……徐越为订的,对。啊,我还得多锻炼锻炼,短时间内牢记这些陌生名字:徐越为,周琰,李淼。毕竟因方奕然结缘做这几天的玩伴,叫不出名字或者只记得A而不记得B就实在尴尬。
我赶紧回了消息,又把酒店前台留的各种信息转发到群里,再安心地看起书来。是杨绛的《走到人生边上》,关于命运的讨论中好多她回忆中的人事,我这个21世纪的读者读来,只觉都带着很深的时代烙印。脑子里总是勾勒出一种泛着淡青色的冷调画面,而画面中的阳光却是温暖的,只是带了青调的光也仿佛磨旧了。空气里弥漫着南方乡下旧木屋里的味道。
思绪飘了好远,不知觉中放下了书。反思自己,虽然看到杨绛先生为“命运”找的例证不假思索地讪笑,觉得大概活得太久就容易相信些毫无逻辑也无对证的东西。但其实内心深处我是动摇的,不确定的——我的天平总在隐秘的角落里偏向唯心主义的那一边。
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久,我打开手机看了看,群里还没动静,算算他们还有5分钟该到了。我又无聊地上划消息,没过几条,手指就再次停到了他们上机后出发前发的那张照片上。我似乎真的很在意这张照片。方奕然戴着口罩神情舒展地看向镜头——还是在柏林和她相识时的模样。而她身旁一个穿着青色T恤衫的男生探出半身对着镜头比剪刀手,脸上的笑容仿佛是刚听了一个笑话还没来得及收住,可面对着镜头的样子又似乎做好了准备——不论是第一次看还是多次翻看,我都有一瞬间迎向阳光的感觉,没有折旧。那青色穿在他身上,似乎也是春天的颜色。
我心里不自觉地开始盘算: 这不是李淼,李淼是这次旅行团体中的长沙本地“专车工具人”;这也不是徐越为,朋友圈里看过了他可可爱爱、圆圆润润的身影,穿着学士服在校门口一身老干部状态地拍照;只剩周琰了,那个方奕然介绍中“物院的学弟”。想起来他的头像,蓝天白云碧树绿草地——第一眼看到,我脑海中便冒出了高中考到北大物院的省状元同学——这很“物院”。但是也因此,我难以相信这张照片上的男孩对应着这位目前为止都还框死在我刻板印象里的理科大佬。
手机振动了,群里发来消息——他们到了。我震惊于自己所沉入的思绪,没有细想下去,但心中瞬间便盈满了自嘲的情绪。
我收了收杂乱的想法,迎接跋山涉水、跨越疫情终又和我在祖国重逢的柏林好学伴方奕然。真见到了才发现,她其实理了发,蜷曲的八字刘海由于过短,贴在脑门两侧怪可爱的,不过她还是坚持认为她给Tony老师的钱终究是错付了。方奕然到达时,房间已经有些过冷了,而我衣襟上的汗也早干了——换她来喋喋抱怨长沙的天气了。
“我的天,电梯里空气太窒息了吧。而且路上好堵,我们真的开了好久。”
我边调温度边酸了回去:“你们好歹长沙同学专人机场接送服务哦,我这个坐高铁来的异类只能倒腾地铁。”
“啊!抱歉。之后几天我们的出行就一起坐‘专车’啦。”
“真的哦?坐得下5个人吗?”我倒是真没想到之后的出行可以这么舒适。
“Kein Problem(德语:没问题)!”
方奕然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就捏着卫生巾急急进了洗手间。
“真该死!我怎么每次出远门就碰上大姨妈。”声音隔着门传来。
我从书中抬头朝洗手间方向探去:“第几天啊?”
“第一天,我惨不惨。”
“惨绝了。那之后岳麓山、韶山什么的行程,老要走路的,你怎么办?”
“我尽量吧,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待方奕然整顿好,已经到了饭点。群里也在这时默契地约着出去吃晚饭。我对着镜子戴上口罩,整了整鬓角,便随着方奕然去往了男生们的房间——就在去往电梯的路上。
门敲开了,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自己却未察觉。一个高高大大戴着圆眼镜的圆脸男生走了出来,好奇又友好地和我打了招呼,我瞬间松了口气,边回应着边在脑中将他对应到徐越为这个名字上。下一个人出来了——诶,泡面头,中等身材,诶?
“你好,我就是这次行程的专车工具人,李淼。”
哦对!天哪黄知韫!你到底怎么了!
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状态,我还沉浸在对于自己反常的惊异中,第三个人走了出来。精瘦的身材,抬眼一看,脑海中飘过一句话:“是那张笑脸”。他似乎在和我目光相对的时候愣神了一下,又或者是注意力突然集中了一下——这让我赶紧撇开眼,深怕我现在的表情让人觉得莫名其妙,虽然我也不确定我脸上是否挂着我的情绪。几乎是一瞬间我调整回了正常的自己,煞有介事地面对着三个从未谋面的旅伴集中打了个招呼,又让他们再重报一下名字表示我对应不上。
我对应得上,我对应的是对的。走向电梯口的过程中,我又瞟了眼周琰——是穿着青色的T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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