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潮拥挤的巷堂,相互挨着的各个店铺里,总是可以看到摆着大铁箱的肠粉店。铁箱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冒烟,大汗淋漓的叔叔随手就抓起抹布,垫在把手上,从铁箱中抽出方形铁板。右手便从桶里舀出乳白色的米浆,左右上下摆动铁板,让米浆均匀地布满铁板。在等待米浆凝固的过程中,叔叔也一刻不停歇地把瘦肉、葱、鱿鱼干、鸡蛋在碗里搅拌,然后“扑”地一声倒在米浆上,并用小板块把馅摊匀开。稍等片刻,随手扔进去几片的青菜,使肠粉看起来更为诱人……
每次我呆呆望着叔叔忙活的时候,妈妈就会直接拉着我走,对我说“那个东西吃不饱的”……所以肠粉在潮汕地区即使随处可见,我却要等到5、6年级才吃到肠粉。不过我想妈妈是知道我的渴望的,在北风呼哧吹着的夜晚,妈妈做着手工活,说“等这批货做完了,我就带你们四个去吃肠粉”,那时候我的头从作业堆里抬起,然后欢呼雀跃,甚至光着脚丫子在红色的陶制釉面砖,顺着格子单脚跳来跳去,一排跳完,换另一只脚反向跳……那时候,快乐无比简单,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想要”被满足。
在很多人眼中,潮汕是一个出美食的地方。可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对潮汕美食的构成就只有“肠粉、牛肉丸、绿豆爽”。直到上了大学,在各种“你不知道啊,不可能吧”“你不是潮汕的吗”的惊呼声中,在朋友圈的各种图片中才发觉自己的孤陋寡闻。但是,在那个美食尽被辜负的时候,妈妈从来没有让我觉得生活不如诗。
每当小小的我背着书包蹦跳回家的时候,家里的棕红色大门永远大开。在门口往里望,就可以看到妈妈在大厅的小桌子上做着手工活。在笨重的时钟摆动着钟摆,发出“镫镫镫镫镫”的声响时,妈妈就会从椅子上起身,开始淘米、折菜、洗菜。在门口玩闹的我总是可以看到厨房的油烟从油漆的木窗中溜出来,那时候我会跳得很高很高,以为可以把油烟抓在手中。可是呀,世间不可留的事情才是多数呀。不谙此理的我,跳累的时候,就跑进厨房中,偷偷从碗柜中拿出筷子,趁妈妈不注意,从锅里夹肉或菜吃。每次被妈妈发现,妈妈就会气急败坏地说“等下牙齿被烫完了”,可是我是不管的呢,我就呼呼吹着从锅里夹出的东西,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继续跑去玩耍。到了饭点,总是可以在巷口听到妈妈喊我的声音。有时候跑远听不到妈妈叫我,妈妈就会出来找我,边走边责怪我贪玩。但是,贪玩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否会找不到家,因为家就在那里,我随时可回,我知道怎么回呀。不信你看,从祠堂直走左转直走左转就找到了嘛!可是妈妈一定不知道,她在我的小时候,写下了一首关于“安心”的诗。她不知道,只有安心,才能肆无忌惮。
生活是一件值得感恩的事情,如果你发现你走过的路被时间这个小家伙偷偷撒下花瓣。等到起风时,你也许可以看见飘飘洒洒的花瓣在告诉你现如今是最应该被把握的。
长大对我来说,最明显的变化在于购买力。之前一直念想着的东西如今可以轻易买下,比如肠粉。有时候放假回家,我总会嚷嚷着“我要吃肠粉,我要吃牛肉丸,不然回学校就没得吃了”,妈妈习惯性地先说一句“浪费钱”之后,却让我自己去买来吃。可是,妈妈不知道,我已经对肠粉并没有那么大的渴望了呢。但是,我一直知道,妈妈是一种舍不得为自己花钱的存在。所以在我兴高采烈地踩着单车,打包肠粉回家的时候,总会借口说“我不喜欢肉”,然后把东西拼命往妈妈碗里夹。往往引来妈妈的嗔怪,“不喜欢吃还老是叫嚷着买”……可是当我抬头看见妈妈在认真地帮我“收拾残局”的时候,总是害怕能为她做的事情太少……
我想,我从来没有觉得生活乏味不公,大概是因为在渴望美食却得不到的时候,妈妈会和我一起等待可以大朵耳颐的时刻;即使接触不到外界美食,可是妈妈却会为我定时做饭,给我平凡却稳稳的幸福;在美食到手的时候,妈妈却更为在意我是否温饱……我知道,妈妈并非不想我可以接触到更多美好的东西,但是却易被现实局限。理应为她撑起一片美好才对,就如她待我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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