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啤啤夏
昨晚联系了许久未见的朋友阿炎。一开始,他是不愿意来找我的,在微信上抱怨说累得不行,一步都不想多走。
我告诉他,那好吧。鸭脖,烤鸭,小火锅,我只好找别人吃了。
他秒回:等等啊,我偷偷找车回来。
没过半个小时就有人敲门了。我打开门,一股尘土泥沙的味道扑面而来,外面站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脸,衣服,鞋子都是黑的,给人一种压迫感。我小心翼翼地问,师傅,您找谁?
那人一张嘴露出两排大白牙说,师傅个屁,快让我进去,冷死了。
我才听出来是阿炎。
阿炎进门后把脏兮兮的工衣顺手就扔在了地上,冲进卫生间洗脸。
我着急地喊,你个孙子别用我的毛巾啊!
然后我转身看到他的工衣,想帮他挂在衣架上,可是碰到衣服的那一瞬间我决定放弃了,看着这件像抹布一样沾满油污的工衣,我又把它往墙角踢了踢。
哗哗的水声没完没了,过了好久他才出来。我这时才看清他的脸,愣了半天,我俩都没说话。
我实在没办法把面前这个胡子拉碴,头发乱蓬蓬,皮肤黝黑的人和记忆里那个总是笑嘻嘻的帅气少年联系在一起。
他瞪了我一眼说,看个屁,不认识了吗。
我想了想说,还真没看出来,你要是不说我都以为穿越了,敢问您是不是刚过完五十大寿?
调侃过后,我们面对面坐下,热气腾腾地火锅那一边,是他黑黑地脸。
我递给他一支烟,两个人默默地点上,都没有说话。
最后我开口问,最近怎么样?
他弹了弹烟灰说,你看呢?
看得出来,他过得够糟心的。
我和阿炎从小就是同学,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兄弟,大学毕业后都子承父业,当了“油鬼子”,在鸟不拉屎的大漠深处为祖国献石油。
阿炎比较惨,被分到了井下作业队。
我们都知道,井下的活最难干,最苦最脏最累。
当初阿炎的父母为了要男孩,生了三个孩子,不知道看到家里唯一的儿子如今被野外的风沙折磨成这样,他父母心里会多难受。
我们边吃边聊,我问起他,路璐呢?
阿炎低着头涮菜,半天才开口说,分手了。
我愕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阿炎倒是有些无所谓的样子,轻轻的说:“其实是早晚的事,她爸妈一直不同意。”
我忽然想起去年冬天,阿炎和路璐初见时的情景。
那时的阿炎和现在一样,天天顶着烈日,迎着风吹,在井上干的灰头土脸。
去年过年的时候,路璐跟着新闻处的同事们深入一线,采访石油工人,轮到阿炎对着镜头给家人拜年,看着挺精神的小伙硬是紧张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最后摇着手说,算了算了,不说了。
站在一旁的路璐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就把阿炎的魂勾走了。
路璐在他们的公寓住了一个星期,白天就去各处采访,晚上回来,阿炎变着花样的给她送东西,多半是吃的。
一来二去,两个人也熟悉了。一周后路璐要回去了,阿炎送她上车时,心里堵得慌,堵到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路璐问,你有什么话给我说吗?
阿炎看着路璐的眼睛,突然想起那次对着镜头的尴尬场景,又紧张了起来,终于摆了摆手说,快上车吧,到了给我说一声。
自那之后,阿炎好像没有勇气再找路璐说话了。却一遍一遍的刷着路璐的朋友圈,生怕错过她生活的每一个细节。
可是路璐很少发状态。阿炎说,那么好看的女孩,也不爱发个自拍什么的。
阿炎决定向路璐表白,是在突然接到路璐的电话的时候。
那晚阿炎刚回到公寓,鞋还没脱,满脸都是黑乎乎的油和泥,突然电话响起来,看到路璐的名字,他胡乱的在和脸一样黑的衣服上擦了擦手就接了电话。
我妈给我安排相亲了。路璐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却带来了这样的消息。
阿炎愣了半天,忽然说:“路璐,你能不能别去,能不能等等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路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阿炎说:“我要是不逼你,你是不是就在心里憋一辈子不说?”
阿炎咧着嘴嘿嘿地傻笑,又露出了标志性的大白牙。
可是笑着笑着,阿炎不那么高兴了。
他不知道怎么给露露一个未来。
阿炎和路璐不一样,他的工作性质不允许他时刻陪在路璐身边。一年里,大半年都在野外工作,自己没什么本事,没什么背景,要和路璐在一起,谈何容易。
休假的时候,路璐带阿炎回家见了父母,果然,路璐的爸妈也是这样的想法。坚决不同意两人在一起。
从大大方方的恋爱,到偷偷摸摸瞒着路璐的父母,到最后,阿炎终于放弃了。
聊到这里,阿炎又点了一支烟。
我理解他的无奈和苦衷。却不知如何安慰。
从路璐工作的地方到阿炎这里,只有一条国道笔直地延伸,五百多公里的路程,越走越荒凉,最后连根草都没有了。只有看不到边的盐碱地和蓝的透亮的天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阿炎就是从这条路一遍一遍的进入大漠深处,带着满脸的不情不愿。然后一次次的回来,带着满脸的风尘仆仆。
和路璐过上这样聚少离多的日子,他不敢想。
五百公里,是阿炎心里跨不过去的千山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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