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彩出生于1949年10月,与新中国同岁。到了适婚年纪,阿彩因家里是富民成份迟迟没被“说出去”,没人愿意“定下”她。24岁时, “大龄”的阿彩终于出嫁了,她梳着两条粗粗的麻花辫,穿着红嫁衣嫁给邻村同岁,因是雇农成份,无人愿意嫁的郑新。
雇农的儿子娶了富农家的女儿,一时间成为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那时,村里的娱乐方式和话题有限,人们只好反复“咀嚼”这个谈资,想从中“嚼”出其他。
婚后,阿彩一家的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但也和和美美。和美的日子成功地消除了人们想“嚼”出其他的想法。没过多久,新谈资出现了,谈资的对方仍是阿彩。
婚后一年,阿彩生了一个八斤重的大胖儿子,郑新初为人父的喜悦自是不必多说,公婆更是喜得合不上嘴。但他们的喜悦没过几天就消失了,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吃喝拉撒是人生存的基础,如果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可能引发性命之忧,尤其是刚出生的婴儿。
出生后,阿彩的儿子吃喝撒都正常,唯独没有拉。到了第三天,婴儿开始不喝奶,不哭也不闹,肚子涨的圆鼓鼓的。郑家人意识到孩子出了问题,打算第二天清早就带他去医院。但当天夜里,孩子就夭折了。
幼小的生命转瞬及逝,阿彩很伤心,婆婆劝说哪个树上不开不结果的狂花呢,只要根子还在,一切都有盼头。
第二天,村里人都知道郑家的孩子没了,短暂的同情后,阿彩生的孩子没有屁眼就从他们的口里传开了。
嘴长在别人的身上,想说什么就由他们去说吧。伤心过后,阿彩想自己至少能生孩子,身体养好了,就会有希望再生。
两年后,阿彩又生了一个男孩,这个孩子活了两天又夭折了,也是同样的问题,吃喝撒都正常,唯独没有拉。
一件事情的出现是偶然,同样的事情出现第二次,那就不是偶然了,它似乎被“赋予”了别的意思。
郑家生的孩子都没有屁眼,肯定是祖上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损了阴德。
流言蜚语结成了网,罩在郑家上方。渐渐地,网越结越大,网投下的阴影在郑新和阿彩的心里越来越暗。
一棵树开了过多的狂花,对根也是一种损伤。
又两年后,阿彩又怀孕了。家人对她的肚子又是喜,又是怕。但这次压根就没有给他们怕的机会,在孕期七个多月的时候,阿彩的肚子就开始疼了,郑新急忙送阿彩去十里外的县城医院。
到医院后,医生告诉婴儿已经死在腹中,要立马引产。
痛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它把模糊的东西转化为清晰,把迟钝的东西转化为尖锐。
这次的生产完全不同于前两次的自然分娩。痛由腹部出发,迅速传遍五脏六腑,直达身体的末梢。
这是阿彩第三次坐“空”月子,前两次,婴儿还吸吮过母乳,而这一次,他们的母子缘分很浅,来得及睁眼就离开了。
来自胸部的涨痛似乎表示对孩子没来得及品尝“人间的美味”而不满,来的异常凶猛。
心痛多是来自精神上的痛,而胸痛则是肉体上的痛,它将模糊的痛转化为清晰的痛,形成了痛的平方。
阿彩心想:如果自己和孩子一起离开,也许就再也不会感觉到心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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