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开花的树

摄影：哎哟喂是你

初夏时节，正值蓝花楹花季，我在小区周边走走停停，寻遍所有蓝花楹，最终确定这是最美的一棵。阳光下它慎重地开满了花，一串串深紫浅红，于天地之间肆意绽放。

雨过天晴的午后，江边的坡地异常安静，我站在百米开外与这棵开花的树，遥遥相对，思绪随着江风徐徐升起。

曾经有朋友问我，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写尽人间百态，最终都逃不过一个“情”字，哪一首诗最让你心动？至今我都会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苏轼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已不记得是初几学的这首词，只记得在读第一句“十年生死两茫茫”的时候，一股强烈的悲痛感席卷而来，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下来，在那十几岁的年纪，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时刻，我竟能从这首诗词中，瞬间感知到疼痛，读完整首词，便再也无法抑制地沉浸于滂沱的眼泪之中。

当再一次正式朗诵这首词的时候，已经是在五年前的一次女子悦读会上，那次悦读会主题是爱情，记得有个姐姐念了深情而激越的裴多菲的《我愿意是激流》，没有念两句便无法控制地流下两行热泪，有个姐姐念了席慕容的《一棵开花的树》，读完也是引起一众的酸楚与失落，毋庸置疑，悲剧意味的诗词，更易引起人的共鸣，而我在现场朗诵的正是这首《江城子》，距离上一次痛彻心扉地正式朗读，转眼已过近二十年。

而这二十年，又是多么关键的二十年，从大学到社会，从恋爱到婚姻，从两人变三人，我的思想与价值观日趋完善，再读《江城子》虽没有了眼泪，却更能体会作者那欲哭无泪的沉郁。

高中时爱读席慕容，她说，不是所有的梦都来得及实现，不是所有的话都来得及告诉你，内疚和悔恨总要深深地种植在，离别后的心中，尽管他们说，世间种种最后终必成空。我并不是立意要错过，可是我一直都在这样过，错过那花满枝桠的昨日，又要错过今朝，今朝仍要重复那相同的离别，余生将成陌路，一去千里。在暮霭里，向你深深地俯首，请为我珍重，尽管他们说，世间种种，最后，终必、终必成空！

我曾以为轰轰烈烈的爱情，最能打动人心；我曾以为痛彻心扉的悲剧，最能触动心灵；而如今，我终于明白，最能触动我的是无可奈何、是欲哭无泪地终必成空，是啊，这世间哪里有纯粹长久的爱情呢？有的只是那份冷暖自知的静夜神伤吧！

一个人一本书，一杯咖啡一抹情愁，有太多无法言语的悲伤，有太多无法书写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一如思念随风而起，风停，却再也无处将息……

那棵开花的树，静静屹立在那里，不等风不等雨，不为他人视而不见顾影自怜，而悲悲戚戚，也不为任何人驻足凝望，而暗自欢喜，这一生，到底要经历多少次风雨，才能活成如此境地？

朱颜辞镜花辞树，爱过了，爱就真的过了……

淡淡神伤也好，痛不欲生大声悲泣也罢，太阳依然东升西落，月亮每晚都挂在那里。

终有一天我们会收起所有的情绪，风轻云淡，再难悲喜。

但这样真的好吗？即使真的到了那番境地，我仍然希望你能和我一样，心里永远藏着永远，比如那个有风的夜晚，比如那个鲜花盛放的湖边，还有，那看不见摸不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种种怀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