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隐往 - 第四章 线索 【科幻悬疑】

四  线索

  得知详细情况后，雷鸣雨明白了龙赫的茫然。

  凌蓝住在苏州第一人民医院的监护病房里。

  在她失踪的整整三天里，从研究所跑回苏州，再去到医院里躺下，时间绰绰有余。可当了解到，她是在大约一年前遇到车祸，脑部受伤，已经成为植物人在那躺了一年，大家脑子里就一片空荡荡。

  研究所里的记录显示，凌蓝在过去一年里并没有缺过勤，一个植物人跑回工作地点活蹦乱跳那么长时间，这不科学，逻辑上怎么也说不过去。

  于是两人向全叔汇报后，立即赶往苏州，这时上级部门已经任命云首一担任黑点研究的总指挥，童景成为副手，师徒二人再次同台演出。童教授对安排并没有意见，只要能把研究继续进行下去，他就很满意了。何况有人在前面顶锅，总不是坏事，雷鸣雨这么猜测。

  在抵受不住核心整晚的碎碎念后，云首一批准她跟随雷鸣雨外出的请求，于是她得到许可，允许连接上他们的工作手机陪同外出，那是可以卷曲佩戴在手腕上的一张厚厚长长的卡片，边缘全部是光学感应仪器，可以随时观察周围的情况。

  到底是协助，还是监视，雷鸣雨打算静观其变。

  一下飞机，他们租了辆车，马不停蹄赶往凌蓝住的医院。苏州是个非常宜居的园林城市，护城河和六个城门都保存完好，姑苏、寒山、枫桥，更是旅人爱去的乐游之处。雷鸣雨一路开去，古风遗韵，绵绵静幽，远望山寺，更是古木参天，宝塔峦峙，廊廊相连。核心不停四处张望，兴奋连连，龙赫则放平了座椅，在车上呼呼大睡，呼噜打得抑扬顿挫，把附近的园林美景都给配音了，还是特糟糕的那种。

  他在飞机上一直折腾着看《土夫子传》，那是当下最流行的虚拟电视剧，把观看者的感官通过虚拟设备连接到剧情中，增加互动感受的一种节目。这货偏偏看得还特别激动，搞得敏感的雷鸣雨也没睡好，现在居然还要帮他开车。雷鸣雨心里大骂，要不是赶着办事，而且租的车没带自动驾驶，脚要控制油门，否则早踹他鼻孔里了。

  走进医院的单人间，久病的味道扑面而来，她静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床边的机器显示着她缓慢的生命体征，腹部上安放了一个小小的盒子，一条管子从上面连接到旁边的一台竖直的机器上，可以看见微微带黄色的液体，在管子里缓慢流动。那是胃饲管，带着这个东西，要移动可不轻松。除了胃饲管，旁边还吊着一些营养点滴，涓涓地输入体内，大概就是这些，维持着睡公主的生命。

  雷鸣雨很失望，躺在那的女孩面部轮廓与照片中的她无二，一头长至肩部的秀发掩盖了清瘦的面容，比起监控视频中活跃的她，有着说不出的不同。一个护士正在操作病床上的机械，防止她肌肉萎缩和关节退化，从细小的腿部，肢端活动的无力感，可以看出她确实卧床已久，那不是随便能装扮得出来的。

  这种情况，自然是无法向当事人问话了。

  苏州分部的调查员也无奈地摊开双手，经查过各种记录和监控，都没有她苏醒和离开过的迹象，而且医生也证明，实时脑部活动监控表明，她大脑里接近脑干中枢的那块血肿只要不消，就没有苏醒和行动的可能性。

  凌蓝的母亲一直陪伴在旁，时不时看一下她女儿在机械摆动中的身体。她并不知道研究所中发生的一切，于是大家也没有细说，只称是她女儿的同事，来看望她。

  他环视一周病房，只见满屋的布公仔，各种可爱的造型，把房间打扮得充满生活气息，看来是她家人布置的。这给他一种不协调的感觉，细想一下，才发现有这种感觉，是因为病房的摆设与凌蓝的办公室完全不同。办公室里整洁划一，布公仔们被堆到一个角落里，仿佛被清理开，而这里却放得非常均匀，到处都有，也挂满了与家人朋友的各种合照。如果这病房，是按照凌蓝发生意外前的喜好来布置，那真有可能是不同的两个人，因为生活习性是很难更改的。

  “难得有心啊，其实之前一直没同事来探望过，虽然单位补助一直有发放，但是我想蓝蓝除了同学来探望之外，一定很想有同事朋友来聊聊的。”凌妈妈语中带着一丝的神经质，许多儿女久病的家长，多少会带些神叨叨，渴望孩子的突然醒来。

  当然没人来啊，根本没人知道，雷鸣雨心想。

  “对了，您女儿的男友没来过探望么？”他问。

  “什么？蓝蓝有男朋友啦？”老人家有点惊讶，“她从来没跟我说过。唉，如果真是这样，这人也太没心没肺，发生这么大事，也不来看一眼。”她低下头抚摸着女儿的手，雷鸣雨看到有几滴泪水落在上面。

  “准女婿跟个假女儿，哪知道来看啊。”核心在雷鸣雨耳边小声说。

  “嘘！”雷鸣雨赶紧白了核心一眼。

  看来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于是他们继续问候了几句，说了些安慰和祝福的话，就起身告辞。

  “哦，对了，我听说小蓝挺喜欢烹饪的，我下次带些有声美食书来播给她听。”龙赫转过身来问了句。

  “是么？蓝蓝做饭那么差劲，她可从没跟我说过喜欢烹饪啊。”凌妈妈奇怪道，“不过没事，过些日子等她醒了，我问问她。”

  雷鸣雨等人干笑了一阵，来到住院部的走廊上。

  龙赫拿出电子烟，点了半天没点着，才想起这里是强制禁烟的地方，一切电子烟都被屏蔽了。他无奈的把烟塞回口袋里，靠着雪白的墙壁沉思了好一阵，然后说：“看来有人冒充她。”

  “看起来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是我现在翻看她出车祸前和车祸后在研究所里上班的监控，在身体动作上有差异，”核心一边查找自己的资料库，一边说，“现在无法观察她的动作，但是我感觉气质上完全是不同的人。”

  “什么感觉不感觉，平时工作时要用视网膜扫描来认证的啊，你这系统没把好关。”

  “我怎么知道假凌蓝用什么方法混过关，平时真的没异样啊。”核心有点生气。

  “先别扯那些，指纹，网膜纹也是有办法冒充的，”雷鸣雨打断他们的争吵，“首先我们罗列一下，看看有没有线索查下去，一年前至今的凌蓝是个冒牌货，她也许用了不知道什么方法侵入过核心，然后神秘失踪了，而这边正货却一直拿着单位的补助躺医院。”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凌蓝住院的情况被冒牌货掩盖，那她每个月收到的补助，自然不可能是来自研究所。时宇没来过探望，那有可能同样不知情，而且这笔定期进帐的汇款，金额并不小，否则很难支付得起昂贵的单人病房，这不是他这研究员微薄的薪水能负担得起的。

  “对，查查补助是哪发放过来的，如果连她单位都不知道她被顶替了，那每个月到账的补助费用是哪来的。难道冒名顶替的人良心发现？”龙赫恍然大悟，立即吩咐调查员办搜查证到银行去查。

  在等待的过程中，核心提议他们到附近的景点打发下时间，毕竟好不容易来一趟，于是三人去了附近的枫桥。

  月落乌啼，寒霜满天，江枫渔火，核心兴致勃勃地唱吟着千年之前张继的名诗。弯弯的石拱桥，现在已经成为著名的旅游点，周边的建筑也保存或者复原得很好。雷鸣雨站在桥上，游人熙熙攘攘，虽然既不是月夜，也非寒冬，更没有张继的乱世家国之忧，但河面上那小小一叶孤舟，却带给他一片人类将要面临的愁云。而龙赫却跟核心玩到一块，丝毫不去顾虑那些奇奇怪怪，如此心大，反而能抛开烦恼，集中精神面对问题，照他的说法，平时工作面对的尽是稀奇玩意，这次不过是更牛一点的而已，还不如坦然面对，这番见解倒也引得雷鸣雨对他有些改观。

  过了好一阵子，核心和龙赫已经商量好，如何去高效率的游玩苏州景点，这时调查员发来了资料。

  既出乎大家意料，又似乎在意料当中，被掩饰成工作单位医疗补助的汇款，来自时宇。

  准确的来说，是来自于时宇家族的一个基金账户。

  时宇的父亲曾经是位优秀的企业家，因此在20多年前时氏企业的摊子做得很大，但后来意外去世，时家孤儿寡母在董事会的挤兑下，渐渐失去企业的所有权，仅仅留下一个他父亲成立的基金维持生计。虽然定期分红，生活无忧，但比起原来的资产，落差也是极大的。而定期汇给凌蓝的医疗金，虽然经转了多个户头，但最终就是出自于这个基金。

  既然矛头指向了时宇，雷鸣雨觉得有必要去调查时家，反正已经出来查案，还是去一趟比较妥当。苏州之旅非常短暂，龙赫和核心都大失所望，但能去另一个地方看看，核心还是很期待。

  于是一行人辗转飞往时家所在地，广州。

  到了下午，他们终于到达了广州，一出机场，龙赫就精神万分，租了台广州汽车厂的两门轿跑车亲自驾驶，他说这是本地厂家生产的，刚刚上市，据说性能非常好，非得试试，而且本地租会便宜许多。

  “哎，赫子，报销额度有限，别到时候被财务骂。”雷鸣雨在副驾驶位上说。

  “没关系，你的用差不多，我的可留了不少，俗话说食在广州，这边美食小吃应有尽有，凑饱肚子不贵还特好吃，而且这边有我们的接待点，能省不少住宿费呢。”龙赫风驰电掣的开着，技术确实不错，“啧啧，这操控和动力都杠杠的。”不时发出赞叹。

  “可惜我没法感受吃东西的味道，电子模拟的也没办法和现实的对比。”核心插话到。

  “你不是有营养液么，叫他们把什么牛排，日本料理啊啥的打成浆，加进去不就能吃到味拉，说不定嘎崩脆，鸡肉味，哈哈哈。”

  雷鸣雨听着他们闲聊，看着路边的繁华景象一闪而过，天空的颜色倒是比首都的蓝许多，空气中的尘霾似乎比苏州还要少些，虽然这些霾已经盘踞在大地之上半个世纪之久，却丝毫没有退减的迹象。五六个巨大回旋镖状的黑色飞行物体，在广州上空盘旋。这种全太阳能动力的巨型飞机，二十四小时在空中飞翔，表面全是墨绿色布满小孔的硅晶体鳞片，利用高速飞行时产生的压力对空气中的雾霾进行吸附清洁。现在这种新技术已经逐渐推广到全国，只是数量还没有广州这么多。

  他们来到时宇家，这才发现那确实是大宅，在一个高档小区里，占了公寓楼整整一层，看来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

  宅邸里正在装修，厨房有正常人家的客厅那么大，冰箱占了一整面墙体，正在维修更换。虽然现在的冰箱一般都融合进厨房的墙里，但这样5，6米一整面墙都是冰箱，可真是富人的任性，搞那么大个冰箱用来装啥呢，雷鸣雨想。

  “我去，起码五百平方，这整一个太子爷啊，用得着去研究所干活么。”龙赫摸摸这，动动那。

  “你懂啥，人家这叫有追求，追求自己的理想。”核心调侃到，“何况也没我的房间大。”她也在比较着。

  “你那叫房间么？叫冻库差不多，我下次要冰啤酒，放肉菜，连冰箱都不用，放你房里得了。”

  他们向保姆说明了来意，问起时宇母亲的去向。

  “夫人午饭后就出去了，”保姆说到。

  他们打电话，也一直没接通。

  “也许夫人去了听道，在那一般不接电话，很晚才会回来的。”

  在安排协办人员找银行工作人员核查那个基金账户后，他们打算先找时宇的妹妹了解情况，根据掌握的资料，她在公安系统工作，问起话来应该挺方便。

  他的妹妹叫时歆，档案照片上一头直直的长发，脸蛋是小巧的鹅蛋形，略带微圆，被头发遮盖着两边的腮帮，显得有点可爱。她不算是美女，五官看上去却十分顺眼，皮肤并不算白，却衬托着大大的双眼，眼神透露着灵巧的热情，就连嘴角微笑都带着一抹淡淡的甜味。她6岁时得了白血病，靠移植了时宇的骨髓活下来，在公安系统里虽然只是担任文职，却也难得，这种大病痊愈的人往往体质都特别弱。

  他们来到妹妹任职的天河区公安局，由于事先打了招呼，去到有人接待，就连分管副局长都跑过来看是什么情况，毕竟安全部的人来了，心中还是有点忐忑。

  雷鸣雨刚在接待室里坐下，就问起时歆的情况。

  “我们已经通知了时歆回来，阿立，叫小时过来一下。”副局长对着外面喊到。虽然普通话国语推广了许多年，但是老广州人私下里还是说的粤语，这种方言语速极快，发音和声调也很多，因此外地的不少人称其像鸟语，倒不是充满贬义，而是形容像鸟的叫声一样多变。雷鸣雨幼年在深圳长大，自然会听，核心自带翻译，也毫无难度，龙赫却听得一头雾水，问号连连。

  “你们这次来，是关于她哥哥的事情呢？还是有别的什么情况？”副局长操着不咸不淡的国语问起来，由于研究所的大部分情况被封锁起来，对外的报道现在已经渐渐平息，如果只为了她哥哥的事，犯不着出动两个安全部的人这么大阵仗。

  叫做阿立的警员过来说到，“张局，时歆已经回来了，刚才园村二横路那边有几个人醉酒闹事，处理的时候发现有个居然是逃犯，现在刚弄回来，抓的时候泼了她一身饭菜，现在去洗澡换衣服，过一阵子就来。”

  “抓人？她不是文职的么？”龙赫奇怪地问。

  “这个嘛，怎么说呢，半年前还是，后来体能居然考过了，市局里也批了她的申请。”张局长显得有点尴尬，“不会是她在你们这边闹出什么问题吧？”

  “没事，别担心，只是问些关于她哥哥的事情。”雷鸣雨对张局长的反应感觉有点好笑。这时走廊外传来一阵喧闹声，然后居然出现了噼里啪啦桌椅摔倒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打斗，然后有好几个警员匆匆忙忙经过会议室的门口，手里拿着捕叉和盾牌，看来发生了紧急情况。

  他们走出接待室去看是什么情况，只见一个高大的光头汉子，远远站在办公室的一角，一手卡着一个瘦小警员的脖子，另一手拿着一把热能刀横在这个警员颈动脉的地方，不停喘气叫嚣，身边的桌椅东歪西倒，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打斗。这种热能刀是管制武器，平时不开的时候刀刃就像小铁尺，但是热起来后连薄钢板都能轻易切开，割起喉咙自然像切豆腐一样。大家投鼠忌器，只好把他围起来。

  “怎么回事？”张局长低声问旁边的警员。

  “刚才弄回来的逃犯之一，想不到是个练家子，清醒后不知道在哪弄出把热刀，挣脱了手铐，一下子干翻了５个兄弟，还把资料员小古卡那了。”那个警员站到走廊的拐弯处轻声说到。

  “这下麻烦了，看他样子要豁出去。”张局长眉头紧锁，“找谈判佬和狙击手来。”

  “好。”警员刚想走开去安排，张局长又补充了一句，“这边位置不佳，布置一个狙击手从旁边楼那边瞄过来。”

  雷鸣雨正看着张局长忙碌的布置，龙赫突然说：“啧啧啧，你们那样布置没用，就算打中，那货手一松，照样把那小子的脖子给切了，那可是把热刀。”他摩拳擦掌，“还是我来，好久没露一手了。”

  雷鸣雨正想叫他别添乱，龙赫已经快步走进办公室里，只见他跌跌撞撞的跑到那光头大汉面前，把对方吓了一跳，同时也把自己人吓得冷汗直冒。

  “大哥，大哥，你没事吧。”龙赫突然嚼的舌头喊对方，走路也脚底轻浮，往下一滑，坐到了光头脚边，背靠着墙，喘起气来。

  “你谁啊？”光头刚才被他吓了一惊，见他现在坐在一旁，当场愣了。

  龙赫装着视线朦胧的样子，说：“刚才不是一起喝酒吗，那轩尼斯还没喝够呢，大哥，带我一起出去啊。”

  “刚才不是喝白酒么？”光头迷糊了，话音未落，说时迟那时快，龙赫突然右手往上一伸，整个身体电光火石般弹起，只见他手中抓着两把钥匙，尖端刚好夹住那光头手里热刀的刀刃，猛力往外一甩。只听见啪的一声，那把热能刀像飞镖一样插到对面的墙上，直没入柄，可想而知龙赫甩出的力度之大，而且那一瞬间出手之准，把大家都看得目瞪口呆。

  龙赫嘿嘿一笑，同时抓住小个子警员的前领往外一扯，直接扔到了桌椅堆里，连声哎哟都没来得及喊。他正想回手揍那个光头两拳，却见那光头手里又多了把热能刀，往他的脸前砍来。“我去，居然有第二把。”他喊道，心说不妙，距离太近了，正想用刚才同样的方法夺刀时，突然脑后生风，一个身影斜刺里横飞过来，双脚往那光头胸前一蹬。只听咯嚓一声，那光头整个身体撞到墙上，再弹到地面，热刀已经脱手滚到了桌椅堆里，听刚才那声音估计肋骨都断了几根。那个身影借着回弹的力量往后趴到了地上，手往地上一按，一跃就跳了起来。那个光头大汉就没这么走运了，他在地上呻吟了几声，爬都爬不起来，随即被几个赶来的警员死死压在地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间，雷鸣雨看到龙赫面临危险的时候，刚要拔枪射击，光头就被蹬飞了。他跑过去，和着没揍到光头而有点失望的龙赫一看，蹬飞光头的身影并不高大，反而有点小巧，定眼望去，居然是个女警。

  她从地上跳起来，身形矫健，拍拍双手，轻盈地转过身来，大眼睛里灵动着光影，正是他们要找的时歆，只是原本一头长直的秀发，现在盘在脑后，像个公主头似的。

  “我顶，换件衫嗻，竟然出咁大件事，”她用粤语说到，撇嘴的时候在脸蛋上浮现出一双酒窝，“这混球居然还不消停。”说完在光头身上又踢了两脚。

  龙赫看看自己手上的钥匙，齿纹几乎都被刚才滚烫的刀刃融化了，不禁暗暗乍舌，突然想起什么，喊道：“哎，你们都不好好搜他身，搞完还有一把。”

  “鬼知道他藏哪，说不定夹屁股缝里，你去掏啊？”她说话却没有半点淑女气质，“对了你是谁啊？跑来我局子里瞎管闲事，你刚才夹那一下要是偏一点，古仔可就完了，我上哪跟他要预约号去啊。”

  “预约什么鬼。。。”

  龙赫一口气上不来，正想争辩。旁边刚被解救的那个文职警跑过来，瘦巴巴的腆着脸：“啊歆，我就算死了，这预约号也会留给你的。”

  “你要挂了，今晚局子里都得写报告，哪有空去啊。”时歆没好气的说。

  张局长一看情况不对，匆忙跑过来打算训斥时歆一顿，突然有警员喊起来：“快叫急救车，犯人吐血了！”顿时把他气得直跺脚，又跑去处理了，于是她被扔给雷鸣雨两人。

  核心笑嘻嘻地偷偷对雷鸣雨说，这姑娘下手够黑，那光头说不定肋骨插肺里去了。细细观察她的表情，只见时歆刚被训斥完，低下头偷偷吐了吐舌头，小女孩偷吃完东西被发现，大概就是这种表情。

  蓝蜻蜓酒吧，是当地非常有特色一家餐厅，地中海风格的厅室里，奏着柔和的音乐，现场演唱着不知道是意大利文还是法文的歌曲，格调满满。客人络绎不绝，大厅里座无虚席，门外还蜂拥等待着许多人，几乎排出到大街转角，期待得到非预约的位置。龙赫对此作了个评价——这里一定是卖鸦/片的，否则那些人怎么舍得如此花时间来排队。

  而事实是这里的菜色精细华美，单单菜牌上的立体影像就让人选择困难，每样都想点一份，从旁边桌飘来的香味就更让人欲罢不能，如此美食之所，价格自然不菲。

  时歆一边吃着红酒烩鹅肝酱色拉，一边看着雷鸣雨和龙赫，目光从一个人的脸上扫到另一个，然后又回到前一人脸上。被盯的两个人，一个猛吃桌上的食物，另一个则完全没动眼前的美食，反差很大。

  “很好吃的，你怎么不吃？”她问，嘴里还鼓鼓的。

  “我只是觉得不太适应这里，其实我们可以到别的地方做个简单询问就好了。”雷鸣雨愣了一下，轻轻的回答。

  “迟到了预约票就没了，我好不容易叫古仔帮我弄到的，你们知道要订一次这里的位置得多难，我可不想在外面排个三小时然后告诉我不接待了，这里的食材可是每天定量，卖完就没。”她说完，把一勺鹅肝酱放进薄薄的嘴唇里，露出满足的神情，看得龙赫使劲咽口水。

  “那也不用叫我们一起来吃啊。”雷鸣雨说，他有点担心这下经费肯定不够了。

  “你们问我话，把古仔吓跑了，你们不来，谁来买单？”她觉得理所当然，“我还救了这大个子一命，理应请我吃饭，何况我听说，安全部经费多的是，你们回去报销不就得了。对了，我的车刚送去做保养，一会载我回家吧。”

  雷鸣雨想辩解说他们经费根本不多，刚要开口，龙赫就抢先说，这顿敞开吃，他很感激时歆的救命之恩，他负责报销。从刚才开始龙赫就装得特绅士，看那假正经的态度，估计又对妹子动了念头，现在一副大方的样子，一会回去准抱着钱包哭。他正没好气地看着龙赫献殷勤，却突然听见他在问：“大小姐，你家里不是很有钱么，听说你家有个什么的基金，怎么还要别人请吃饭？”原来他也在找机会问事。

  “别提了，那个基金只在我们童年的时候才支付赡养费，现在只有我妈还能每月得到一笔钱来负担居住开支，我啊，19岁成年后就没得到过一分钱。”她抱怨到。

  他们初步查到的并没有更多进展，时歆与她哥的感情挺好，但自从他去研究所之后就很少见面，因此她对凌蓝的事知之甚少。试验意外之后，由于政府对外进行了信息封锁，她们在没有了解到更多的情况之下，就被劝解回家了，由此最近母亲更加沉溺与迷信祈福活动中。

  有时思路理得越细，越容易想不通。西班牙红酒轻烩的鹅肝酱带着温热，入口即化，配上半勺哈利法斯特黑鱼子，一片烟熏三文鱼，再加上半叶恰到好处的腌甜菜，让雷鸣雨的舌尖徘徊在暖洋洋的蓝天。他明白了时歆崇拜这餐厅的原因，不去理会龙赫的折腾，享用起眼前的美食。

  餐厅里食客很多，核心时不时加入谈话，倒是引起了时歆的兴趣。

  “你在看什么呢？”她问核心。

  “看人啊，这里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观察他们很有趣。”核心回答。

  这个年代人工智能的随身助理很普遍，她对雷鸣雨好奇问到：“吃饭的人有什么好看？你的电子助理真奇怪。”

  雷鸣雨笑笑说：“她可不是人工助理。”

  “我可不是那些小家伙，我的运算能力，可比央行那台金呆瓜牛十倍。”核心不屑与普通的电脑做对比，直接拿国家银行的主运算系统来说事。

  “国家级的人工智能，不是不允许外出么？”

  “没事，我可是有授权许可的。”她自豪的说，为了卖弄与众不同，核心告诉吃饭中的三人，她的思维运算模式与其它的人工智能电脑完全不同，其它的电脑一般通过执行固定的程序代码，根据面对的情况进行演算，选择出合适的应对方式，这是一种正运算。而核心的思维运作则是对情况做更全面的分析，模拟出结果，从成千上万种结果中找出最满意的一个，然后才倒回来实施行动，可以看作是一种逆运算。这种从结果倒算回来的方式，就像不断的自我预言，与前面发生过的事情进行比对，由于事情的结果往往会因为前面的过程而变化，因此她的运算也必须不断的修正。如此大量反复的预测算工作，只有她这台光子阵列计算机才能承受的起，也只有这种算法，才能较为精确地控制看起来无序的核聚变反应堆和高能加速器。随着核聚变反应堆的普及化，将来会建造更多她这种新型的超级电脑。

  这种运算方式，延伸到与外界的交流上，则会通过观察目标的动作、神情、呼吸频率、语调等等，预测对方的想法和行动，从而编制出与回答对方的内容，此举与人类运用想象力来进行对答交流的方式非常相似。而原先被限制在基地里的她，能接触的人非常有限，此次得以外出，使她有机会观察大量外部社会的人，增加她的思考预测经验值。

  “你们看旁边桌的女孩，她对坐对面的男孩特别温柔，从她的语调、肢体语言和心跳频率来看，她很喜欢那个男的，等下会主动付钱，说不定还会主动约下半场，嘿嘿，她很想与这男孩发生关系。”核心举例说。

  “切，那女的扭扭捏捏，是人都看得出来啦，还用得着去预测？”时歆不以为然，继续吃她的白兰地提拉米苏。

  “那另一桌呢？”龙赫好奇的摆摆头，用眼神和下巴指了指另一边的一对男女，只见那桌上只有男的面前摆满菜肴，女的面前则空空如也。

  “预测个鬼，没看到那女的是机器伴侣？”

  大家于是恍然大悟，雷鸣雨仔细观察一下，果然在颈部关节上看到些痕迹，心想难怪那个女的美得不像真人，现在的电子娃娃做得越来越像，有的人也干脆不找女友，直接买假的享受起做主人的乐趣。

  “如果你能让我连线一台，我也能做你女友喔。”核心仿佛猜透雷鸣雨的心思，对他悄悄说。

  “我可没这个权限，” 自从25年前的银河16号事件之后，各国政府对超级人工智能都小心翼翼，诸多限制，雷鸣雨这次带核心出来，也受过多方面的叮嘱。看了看坐对面的时歆，她刚把龙赫的甜品也抢去吃了，不由得心中一乐，说道：“我还是喜欢人类女孩。”

  “切。。。”核心有点失望。

  这时头一桌人喊了服务生结账，如核心所料，女孩果然抢着买单，男孩在半推半就之后，就让女孩付了钱。他们还听见女孩说，“一会请我喝咖啡就好。。。”

  “那男的有不止一个女朋友呢。”核心又说。

  “不会吧，是真的话就太人渣了。”时歆有点半信半疑。

  “心心，”龙赫学着云首一的语气说，“你这程序牛啦，能帮人找抢付钱的妹子，也帮我找个啊。”他对这种话题特别上心。然后立即遭到大家的唾弃，被揶揄了一顿，大家有的没的又聊了一阵。

  “你能分析我的行为么？”时歆突然问核心，“你该不会是来测我谎的吧。”

  雷鸣雨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问，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这句话是问核心呢，还是问他和龙赫两人？其实他也想了解核心和云首一。

  “即使洞察一切，也不一定看得透，何况我只是搭便车出来旅行，顺便帮忙认人的。”核心回答，仿佛对时歆突然发问早有准备，却又回答得模凌两可。

  “你们问我哥过去的事，却不告诉我现在研究所里的情况，这多少有点不公平。新闻里对他那的报导时有时无，我大概也猜到是啥情况，不过我还是个理智的人，不想去触动那么高级别的事。但不代表我不关心我哥，你们不来找我，我还想找你们呢。”

  雷鸣雨霎时间无语，只好微笑着拖延时间，以便想好如何回答她。毕竟硬要用保密的理由搪塞过去，有点不太说得过去。核心突然冒出一句话，暂时解开了尴尬。

  “有人一直在盯着咱们。”

  “什么？”龙赫刚把最后一点鸡尾酒圃囵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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