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腿父亲

作者: 赵文元 | 来源:发表于2017-03-25 08:29 被阅读246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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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腿父亲

    父亲81岁了,出门还骑自行车,眨眼功夫他就连人带车不见了。要是他就在县城里骑一骑也罢,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他,遇到意外,我们也好处理。问题是他就爱往乡下跑,那就如鱼儿入了海——他在乡水利所工作了50年,哪一条渠哪一个村都可以说是他的家乡。按说现在通讯这么发达,一打手机不就知道他在哪了?呵呵,对不起,父亲前几年就得了老年痴呆症,站在他住的小区前,还问人家广元小区在哪儿了。再说,他怕我们找到他,给他买部手机,他几天就捣鼓坏了。

      

    父亲跟着我家老四过。老四做了一个塑料卡片,上面写着他的电话号码,特意加了一句:这是走失的老人,谁看到了请打这个电话。老四把塑料卡片串在一串假银项链上,对父亲说:“你要是把项链戴丢了,我就不让你的小外孙来看你。”

      

    这办法还真灵。全乡跟我一般大的人都认识父亲。他前脚不见,后脚就有人打电话来了。但有一次,父亲走了一天半也没人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只得给他那些住在各个村子的朋友打电话,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他,还没等我们发难,他就振振有词地说项链丢了。问他咋丢的,他说天这么热,戴上项链脖子上痒,他往松弄了弄,就丢了。说完,他暗自得意地瞅着我们。那意思是说,看你们还舍得让我戴项链不。

      

    老四买回一箱子假银项链来,摆在他面前。我父亲沮丧极了,就给他的小孙子哭诉,小孙子就要我们培养他爷爷打麻将呀什么的兴趣。可父亲一辈子除了爱骑自行车,就爱喝酒,别的娱乐项目一见了就头疼。

      

    一天,父亲又不见了,我们等了一天,也没人给我们打电话来,就又挨个儿给他那些朋友打电话。直打到晚上,才有人说,父亲在他那里。我们连夜去找到了他。他一见我们来了,就又拍手又跺脚地给他朋友一家说,我们一家人虐待他了,就让他戴那根上吊绳子了,他死也不回去了。

      

    在外人面前跟他争吵太丢人了,我们赶紧答应他,以后不让他戴项链了。他眨眨眼,要我们写下了保证书,郑重地叠好了,揣在他贴身的衣服口袋里,得意洋洋地跟我们回来了。以后,我们一让他戴项链,他就把那张保证书拿出来,在我们眼前晃。我们几次想借洗衣服把那保证书洗了,但保证书并不在他的衣兜里。

      

    就这么,父亲十天半个月就野跑一次,我们就得挨个儿给他的朋友们打电话,他的朋友们就嫌我们烦了。老四就火了,要没收父亲的车库钥匙,因为父亲的自行车在车库里放着。父亲冷冷地说:“你敢收回车库钥匙,我瞅空就从这窗户跳下去。”

      

    老四气歪了嘴,二话不说,把父亲那辆老永久自行车吊在了车库顶上,任父亲咒骂去。

      

    一天,我瞥见父亲闪进了侄子的屋里,溜过来一看,屋门关死了,听不清里面的嘀咕声。

      

    索性,我就坐在窗户前看着楼下老四的车库。好一会儿,见侄子跟他爷爷鬼鬼祟祟地来到车库前,开了门锁,推起卷帘门,进去又拉下来。我赶紧溜到车库外,听见爷孙俩正在想法把自行车从车库顶上弄下来。弄着弄着,爷孙俩就吵了起来,爷爷骂孙子笨,孙子说爷爷不省事,争吵着往车库门口走。我赶紧跑开了。

      

    不想,过了几天,父亲还是连人带车不见了。我们又厚着脸皮给他的朋友们打电话,第三天才找到他。

      

    我们弄不明白父亲是怎么把自行车从车库顶上弄下来的。没办法,吊自行车时,只得多用一根铁丝吊住它。一个月后,我父亲又连人带车不见了……

      

    轮我在父亲屋里睡,夜里醒来一看,父亲不在床上,也不在卫生间。我赶紧跑到车库,果然,车库门离地有一尺高。我趴下,探头进车库,见父亲正打着手电,趴在一架木头梯子上,往断剪吊自行车的铁丝呢。他剪一会儿歇一歇,颤颤巍巍的,我真担心他掉下来。又不敢出声,怕把他惊得真从梯子上掉下来。

      

    自行车终于从车库顶掉下来,反弹起来撞了一下梯子。父亲从梯子上下来,扶起自行车,这里拍拍,那里摸摸,觉得自行车没摔坏,才立好了自行车,把梯子吃力地塞到轿车下,用铁丝捆在轿车的两根轴上……

      

    父亲认为以前的自行车才是自行车,对现在的自行车不屑一顾。这辆永久牌自行车是他的命根子,我们从来也没动过处理它的念头。但这次老四实在忍不住了,乘老父亲不注意,把它卖给了收破烂的。唉,我敢说母亲没了父亲也没这么失魂落魄过。我们就骂老四太狠心了,想给老父亲再买辆这样的自行车,但没地方买。

      

    慢慢地,父亲总算缓过劲儿来了,开始四处走动。不久,我们发现,父亲喜欢蹲在一个修车摊前看人家修车。我们就暗地里嘱咐修车师傅多留心些我父亲。过了段时间,父亲开始替那师傅修自行车。

      

    父亲骑着顾客的自行车没影儿了。一天,我们突然接到了修车师傅的电话。我们赶过去。修车师傅气急败坏地说,他修好车后,去一旁边看人下棋,边等顾客来取车子。顾客来了,问他车子哪了,他才发现让父亲给骑跑了。

      

    我们安抚住了修车师傅和顾客,又开始给父亲的那些朋友打电话。第二天中午,一个陌生电话打来,说父亲在天马村子附近的路上了。我们开车赶了过去,见父亲正和一个50多岁的中年男人僵持着。一个推着车把,一个揪着车后架。见我们来了,父亲羞愧地低下了头。

      

    中年男人告诉我们,他正从地里往回走,看见一个老人一拐一拐地推着自行车在路上走着。他觉得眼熟,过去一看,是我父亲。

      

    他父亲和我父亲是好朋友。这辆自行车是一辆老永久牌自行车。

      

    我父亲脚葳了。我们又心疼,又庆幸。我父亲野腿了一辈子,在家哪能呆住了,我们只得由他拄着拐棍四处走。

      

    一天,车库里又有了一辆老永久牌自行车,仔细看,正是我父亲从修车摊上骑走的那辆。我们纳闷了一阵子,见父亲确实骑不成车了,就不太紧张了。不久,我们发现父亲钻进车库好久不出来,我们又不好进去看。老四就在车库里安了摄像头,我们就看见父亲一拐一拐地推着自行车在车库里转着圈,一只手不时地做着手势,像在跟谁说话了。老四又在摄像设备上配了录音设备,我们就听到了下面的一段话。

      

    “……老伙计呀,咱这一次呢,去曹贵渠转转。哎呀,咱大概有3年没去那里了吧?我想想,上次是曹三杀猪的时候去的吧?嗯,就是。哎呀,那天的猪肉烩菜可真是香,那么肥的槽头肉我吃了满满一盘!哦,对了,那年曹三刚娶回三媳妇来,那天还给咱敬过酒。……哦(停下车来东张西望),这是哪?是广生一队哇。我看咱从广生一队抄近路走吧,要不没等咱去了曹贵渠,子女们就追来了,这些灰孙子。哎呀,这道小渠上的桥还是李友当队长的时候修的。哦,这里塌了一角。唉,李友这小子死了大概……五年了?是包产到户第二年死的?唉,滴水成冰的天,他站在齐膝盖深的水里赶工了,结果,还没到四十岁,病就寻上身了。……今天又能睡在曹贵渠闸上了,跟老李坐在闸上,边喝酒边听青蛙叫、虫子叫,啪啪地拍着花腿蚊子,多带劲儿呀。呃呃,那花腿蚊子咬起人来真过瘾,一咬一个大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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