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成〈中庸〉学习笔记26》

《金文成〈中庸〉学习笔记26》

今天是己亥年丙寅月壬辰日，正月二十，2019年2月24日星期日。

朱子改造庸字之前，庸就是用的意思。朱子在此基础上又添加了＂平常＂二字，朱子之后，庸字逐渐形成今天的我们习以为常的＂平常＂、＂平庸＂的语词意义。

朱子为何改造庸字呢？船山给出了他的解释。

船山说，朱子是为了强调中的＂不偏不倚、无过不及＂的内涵，为了强调这一性质的普遍性日常性，就像空气之于生命一样的本然的本体性。

朱子的强调本身没什么错，只是他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因为他的强调对后世来说，形成了比他本人能够想象的最大预想更为激烈的冲击力，最终，它超乎本身原有轨道，无际地蔓延，直至构造了全新的图景。这就好像这样一个意外：本来只想下成一场点缀的，却下成了一场旷世大雪，虽然的确实现了堆成小雪人的目标，但小雪人已不再成为唯一主角和目的，现在，整个世界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新世界。

船山说，朱子所要优先考虑不是后世，而是当时的危机，即自西汉以降，经过魏晋南北朝的迅猛发展，隨唐壮大盛极的佛、老方炽之世。

那是一种怎样的危机呢？玄学更相叠出而经世致用之学日渐衰微的危机。唐朝的杜牧有诗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描述的正是当时社会现象：从君王公卿到士人布衣，纵横四海之内，无不弥漫着浓浓的形而上学和自然主义的生活态度，席卷而成愈演愈热的社会风尚，其中掺杂着吞刀吐火、御风入瓮之类的幻术。面对这样的现状，朱子试图运用分类法的方法，为现实人生的世界划出一道人间疆域，他将佛、老归为称奇一类，将儒家归为平实一类，出于这个目的，他将庸字改造为＂平常＂的意义。

朱子的诊断和发力点都是准确的，但他采取的这个策略却不是最好的。

船山说，佛、老曲解儒家思想的关键在于＂不识吾性之中而充之以为用＂，不能认识到人类本性本有的天性，不能发掘和运用自身宝矿，即中道，所以丢掉西瓜，捡上芝麻，剑走偏锋。究其理论，虽能动俗，却称不上深刻，终究做不到真正的＂奇＂，既然如此，则朱子改造庸字，立一个平常的意义，为儒家划定疆域的做法，的确不是理想的策略了。以朱子的功力，直接阐释的方法足以取得同样的效果。显然，朱子用力过头了。

再者，本来就有现成的语词可用，＂傭＂，这个字的意思就是＂无奇而平庸＂，指的是＂为人役用之人＂，被指使来指使去的人，因为见识浅陋而行为卑劣的人，《中庸》中称这种人为＂鲜能知味＂的下游之人，即很少能体会到真实意味的思想层次低下的人。

＂庸＂字若解为平常，就会形成一个悖论：＂君子之修道立教而为傭焉，其以望配天达天之大德，不亦远哉？＂，如果君子修道立教等努力的结果，只是成就为一个＂傭＂，还怎么指望配天达天这样的大功德呢，傭和德的差别，无异于大猩猩和苏格拉底的差别啊！

说一个道一万，《中庸》篇名，正解当为＂言中之用也＂，就是对中的运用。

王夫之的《名篇大旨》学习完毕，明天开始《中庸》第一章的学习。

【学习参考书目】

《四书章句集注》朱熹著

《张居正讲解＜中庸＞》张居正著

《读四书大全说》王夫之著

《张汝伦老师诸书》张汝伦著